她拼命了七年,却没想到,那扇门在七年前,就永远地为她关上。
她以为即便相隔千里,也还有回转的余地,可蓦然回首,却早已隔了一个轮回。任她如何功成名就......都永远追不上。
“她,”十三默默开口,“投了哪条河?”
村长愣愣地看着她,眼神微变,“......村口不远处那条。”
而后又小声问道:“姑娘认识这户人家?”
她忽然不发一言,扭头便朝村口冲去。
白山吓得大惊失色,“村长,您在此处稍等片刻。”
说完忙追了上去。
白山身子弱,除了脑子和嘴没有好使的地方,铆足了劲也撵不上十三的步子。
他见着十三要往河里跳,忙大声喊道:“十三!你不会水,我也不会水,你若真跳了,信不信我把谭家二少爷喊上来!”
此言一出,十三的步子果然止住了。
白山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下一秒,河中便“噗通”一声响。
冰冷刺骨。
河不算深,将将及胸,水流却很急。掉进河里的人就算有点水性,也会被河水挟裹着落下去。不远处便是一陡峭的瀑布,从那里跌下去,不被淹死也会摔个半死。
十三不理会周遭的喧闹,心里安静得像是早已埋进泥土之中。
这像是一条通往死亡的路,偏偏在死亡之前,还留了一长段追忆的机会。
阿娘投河的时候,会想些什么?
她会想到自己吗?会后悔吗?会记得自己摘得酸果子吗?
水浪扑打在脸上。她被呛了好几次,可并不反感。水可以洗掉脸上的泪痕,这样就没人知道她哭过。
他们还会用尊崇的眼光看十三,他们眼中的十三,还是那个再苦再累都不吱声、能光明正大为谢音接班的少统领。
可是她呢?她又会想些什么?
她想到了阿娘,想到了谢音,想到了十三营......
想得最多的,竟是七年间无数次打交道的妖魔,和懵懂那年,站在无数牌位前的誓言。
宣誓的是什么她已记不清了,只记得层层叠叠的牌位,像是袖珍版的碑林。每一尊,都代表着一个人曾经的存在。他们的存在,值得被人祭奠。
而她......真的要追着阿娘上路吗?
她当然做得到。
但她不能做到。
她是整个十三营中最出色的弟子,也是唯一将术法修习至九成之人。谢音死后,她便成了十三营唯一的希望。
十三营,镇守着整个北境的最后一道关卡,以除魔为使命,护佑人间苍生。十三营的希望,便是整个天下的希望。
何况谢音七年倾囊相授,一开始便打定心思,把她当接班人培养。无论修行还是治军,都将她打磨成了镇北独一无二的、最尖锐的利刃......
或许从拜入十三营的那一刻起,她的命就已经不属于她了。
因为不知不觉间,她的肩上早担负起了另一条性命。
正是那条性命,她逼着自己变强,逼着自己长成原先最讨厌的师父的模样,也逼着自己......忘却所有的私心杂念,将一腔热血,全都泼洒在了北境银沙瀚海之中。
那是宿命。
河流飞跃断崖的一刹,白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一道光亮凭空乍现。他定睛一看,见十三聚灵为剑,又御剑而来,落在自己身前。
她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偏偏脸色变也没变,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那一瞬间,白山忽然觉得,她改变了许多。
他见十三掩下眼角流光。声音颤抖之中,透着说不出的坚定。
“晴川城北还有魔物未除。师兄,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