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众客皆静,筝阮合奏声戛然而止,秦未央瞥了方沁儿一眼没有动,方沁儿虽不知所措的随着方沉裕忙不迭的跪下,但更多的却是愠怒。
虽明白了自己或许真的是做了什么事,但方沉裕却将她是在伶馆学筝之事在这大庭广众之中给抖了出来。又特意说了句不识字,旁的也都算了,竟还是当着六皇子的面,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也曾做过伶人戏子之流,这等羞辱她方沁儿怎能咽下?
“这位弹筝的姑娘,你看着面生,更是在这等大喜之日弹垓下歌这等丧国之音,难道是当真活腻歪了么?”
沈无心慢悠悠的在一旁添油加醋道。
“垓下歌乃是楚霸王在乌江自刎前同虞姬所唱之曲。这姑娘不懂这曲中的意思也就罢了,未央你怎的还顺着陪她演奏?也该提醒这姑娘才是。”方才同秦未央对话的赵公子也接话过话头道,将秦未央倒是摘了个干净。
秦未央从容起身道:“臣女瞧着这姑娘并非这等无知之辈,所以便依了她演奏垓下歌,本以为她会借此曲有什么出其不意之言,没想到竟只是个天大的误会,臣女知错。”
又听一个青涩未褪的少年声音道:“秦姑娘,此事与你无干,皆是方家二姑娘的无心之举,你又何必要揽错?”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谁不知秀安郡主与左都御史方从敦只生有一个女儿,这方二姑娘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那说话的人目光紧盯着地上的所跪的两人,眼中竟带着深不见底的仇恨。
但方沉裕与方沁儿显然没有时间理会说话之人,慕娴长公主闻声惊讶的看向秀安郡主,秀安郡主扬声道:“这姑娘是郡马爷远方表妹的女儿,郡马便将此女收做了义女,并非本郡主亲女,各位莫要妄议。”
宋婉柔在心中暗骂秀安郡主竟然当众将方沁儿的身份说出来,而方沁儿却来不及计较这些,哆嗦着爬到方沉裕前面,对高宗皇帝慌张道:“皇上!臣女本是想以此歌来讥讽勃梁大败,借以庆贺韩少将军大胜之威,并非是长姐所说之意啊!”
“呦,这方二姑娘所说是同皇上和满殿的臣子说笑么?”文潇湘细声细气道,“今日只是君臣同乐之宴,又无勃梁使者前来,你说是讥讽勃梁也实在牵强了些。”
方沉裕虽一向觉得文潇湘蠢顿,今日倒说了句带脑子的话来。她偷偷抬头看向郡主席位,秀安郡主面上担忧神色尽显,方从敦却是低头不语,显然在思索如何撇清自己的干系。
“原来是这样,没想到堂堂的左都御史竟还有这等粗鄙的义女。”林太师道,“皇上,虽然方大小姐说二小姐是个无知之辈,但终究是一个官家女儿,竟公然演奏这等哀乐,虽是无心之举,但若郡马爷潜心教导,又如何会这般之事?只是郡马爷的义女到底也算是皇亲国戚,皇上还是从轻处置吧。”
方沉裕眼中一冷,这老狐狸前世就与方从敦不睦,今日一见,此人果真老辣,这罪名还没定,他就已经用这一句话将方沁儿之罪给坐了个结结实实。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个没完,高宗皇帝倒是一直没有出声,待林太师说罢,方沉裕便抢话道:“太师说的极是,今日乃是为庆我大周大胜,国运隆昌,我妹妹无心之失当真坏了皇上与少将军的雅兴,臣女愿随丞相所说,为妹妹受罚。”她顿了顿,又道,“只是皇上金口还未为沁儿定下罪名,为何林太师便要将我妹妹定罪?难不成林太师如今是想要做皇上的主了?”
方沉裕此话一出,众大臣更是议论纷纷,林太师的面色登时黑了下去。韩若明全程本是事不关己的模样,此刻听了这话倒是微微偏头,饶有兴致的看向方沉裕。
方从敦这时起身道:“沁儿虽是我的义女,却是一月前才来我府中,请皇上明鉴,绝不是臣教沁儿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林太师冷笑道:“郡马爷,没想到你这两个女儿,一个粗鄙庸俗至极,一个又这般擅祸水东引,恕老夫之言,郡马爷教女不善啊。”
“林太师此话便是重了,”却是迟桅杨开口,“您方才还说,郡马爷的义女也算皇亲国戚,你这般诋毁方大人与方家两女,难道是在变相的说我皇室用人不识,将堂堂郡主嫁给一个庸碌之徒?”
“臣不敢。”林太师这才想起迟桅杨与方沉裕的婚约,心中暗道自己失算,忘了方沉裕还有这等的后台,也只得服软认错。
“众卿家不必多言。”高宗皇帝抬手,阻止了与林太师交好的大臣们起身欲出口的话道,“郡马的义女到底也是想为韩爱卿庆贺,但此举涉及诅咒国运,便由方爱卿亲自处置吧。”
“多谢皇上开恩!”见高宗皇帝没有接着怪罪,方从敦也算舒了口气,方沁儿便灰溜溜的爬回座位,不敢再多言,这等场合宋婉柔也插不上话,也只得将女儿护在身边。
“谢皇上饶臣女义妹一条命,臣女不胜感激。”方沉裕说罢,正待起身,却只听一个声音道:“慢着!”
是文潇湘。
她起了身看着方沉裕慢条斯理道:“既然这方家二小姐乃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粗鄙之辈,不知这方家的嫡出大小姐又有什么出众之技,可让我等大开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