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
他俩去领证的那天,正好大年初六,也是民政局春节后正式开门的第一天。
俩人差不多午饭时间才赶到那,登记处的阿姨见人并肩走来,眼睛笑得都快咪成了一条缝。
忍不住调侃:“好多小情侣都想着情人节那天来登记,也就几天后的事,但赶的好不如赶的巧呀!你俩可是新年头一对来登记的新人呢!我看,是有人等不及了吧?”见人不说话,阿姨还以为是小两口不好意思,又笑道:“我看你俩郎才女貌的,也真是登对!祝你们百年好合,新婚快乐!”
可惜了登记处阿姨的热情招呼,此时被称作登对的新人,面上看来也确实登对,都冷静的很,精致的脸上没有半点喜悦,尴尬又不失礼貌地朝她笑了笑,而后就此作罢。
如果这种气场相投也能称作登对的话,那也没错。但“等不及”?黎珈心想,俩人压根没那个意思。要说有多迫切,其实也不尽然,只是刚刚好搭上了这个时间而已。
重逢后的短短一个月时间,黎珈往医院跑的次数也就五六次,但连她记性这么差的人都背得出殷谌许奶奶的那套催婚说辞了,更遑论他还天天在人耳根子底下被折磨。
前几天,黎珈在家没地儿待,就又去了医院看望陈芳方。
虽说之前黎珈也知道她着急,但这次病愈后,她希望能亲眼见证孙子寻到良缘的心愿便更加强烈。半个月内就张罗了十几个姑娘,让他但凡有心动的就去试试,可人家一回相亲都没去过,推脱说工作忙,没时间。
这回,陈芳方把黎珈从中午留到了晚上,还说要是不陪她多待会,以后等她两眼一闭,可想见都见不着了。
听罢,黎珈就逗趣她,“说不定是我先走呢?你可不能比我还着急。”话这么说,黎珈也不愿走了。她知道,人要是病了老了,日子就是倒着数的,上天自动地就给打开了倒计时模式,谁也没办法调回去。
最后,陈芳方再一次把送人回家的活交给了孙子。
车停在公寓楼下,黎珈这回没着急下车,连安全带也没解开,突然冒出句:“要不我们搭伙结个婚?”
殷谌许越长大情绪越不外露,但听到这话,还是没忍住惊诧,狐疑地瞧着她看了好久。
时空仿佛定格在小小的车里。此刻,空调的呼呼声仿佛比在夜晚搞装修的噪音还响,心底的小人却越舞越欢,砰.砰.砰.一声又一声震在黎珈的心上,在她即将破门而出,然后以一句玩笑圆过去的时候,听到他说:“我考虑考虑。”
结果,时间没过去几天,他俩就领完证了。
不过,更猴急的是:领完证的第二天,黎珈就搬进了殷谌许那边。
春节假期刚刚结束,浦宁重启一线城市按键,前几日的空城再次被鼎盛的人流盘踞,街道逐渐焕发生机。
殷谌许一早就到了黎家楼下,坐在驾驶座上盯着微信界面的那个招财猫头像,长按了一会对方的聊天框,再点击“置顶聊天”。
等把这一切做完,殷谌许才恍过神:刚才自己是鬼迷心窍了?
他轻笑了声,也没取消置顶,点了一下招财猫头像,因为头像的主人一直没回他消息。
昨晚给她发的微信,人还没回。早上临出门前殷谌许又发了几条,想着她应该还没醒,索性坐在车里等。
王沛兰买菜回来,进了公寓门口,远远地就望见一辆曜岩黑色的车,最近这段日子见得多了,自然也熟悉不少。
她走过去一瞧,还真是昨晚刚上门的女婿。
她敲了敲车窗,笑着说:“谌许啊,怎么一大早就过来啦?上去坐啊!在这干等着怎么好?”
殷谌许也不推脱,提着岳母手里的菜篮子便跟着上楼。
一进门,王沛兰就让他在沙发上休息会,心疼他这么早起来,怕他累。上楼那会,知道他还没吃早餐,进门就往厨房奔,说要给他煮点米粉,让他当自家随意点。
殷谌许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总而言之就是坐不住,便转头问丈母娘:“珈珈呢?”
王沛兰指了指黎珈的房间,语气顿时冷硬了起来:“她还在房里睡觉吧,你去叫她起来,都几点了还没醒!”
虽然许青璇有时也不给他好脸色,见他睡懒觉也会埋汰两句,但殷谌许听到他丈母娘这样说她,还是不得劲地皱了皱眉。
此前,殷谌许只来过两次。一次送黎珈回来,在楼下正好遇见她爸妈,被那会还不叫丈母娘的请上门喝茶。再一次就是昨晚,领着跟他偷摸扯完证的人闺女回家,但都没进过她房间。
他轻声拧开门把手,一进去就闻到屋里一阵甜甜的清香,平时离她近点也能闻见这股香味。
她房间很小,一米五的床就几乎占了整个房间三分之二的空间,衣橱和书桌都是镶嵌式的,里面只有一个过道能供人走动。
而且桌上很空,没什么东西,床单被罩竟然跟他用的款式差不多,都是带黑色格子的。殷谌许觉着奇怪,这房间,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个女孩住的,至少跟他见过的表妹周筱亦的房间完全不同。
在冷空气势力不足,没猛到跨越千万大山南袭的情况下,二月份的浦宁也没有多冷,有时在户外穿一件薄外套就足够了。
此时窗没关,纱帘轻轻飘了起来。
她躺在床上,穿着一套白色蕾丝吊带睡衣,白皙修长的腿砸在被子上。白嫩的脚丫涂了红色的指甲,魅惑又娇气。
殷谌许不大自然地咳嗽一声:“黎珈,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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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黎珈熬夜刷剧,感觉刚入睡没多久,就被一句男声惊醒了。
“你怎么在我房间?”她睁开眼,被吓了一跳。床尾边上的男人穿件黑色卫衣,不动声色地站着。黎珈下意识掩住胸口,拉起被子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
虽然这人和她领了证,在法律上是她铁板钉钉的丈夫了,但黎珈刚醒,短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不是说今天搬去我那?”殷谌许见她神色慌张地往被窝里钻,不自觉扯了下嘴角,带点调笑的意味:“昨天不还很期待吗?怎么睡了一晚...你就后悔了?”
噢!对...她昨天跟眼前的男人去民政局领证了。
黎珈的瞌睡被他吓的不见踪影,看了眼窗外,天有点阴。“现在才几点啊?我是说今天搬去你家,但没说几点啊!而且...而且”
黎珈语无伦次,终于找到此刻让她慌乱的原因:“你怎么私闯别人闺房啊!”
?私闯别人闺房?
殷谌许怀疑自己听了个笑话,走上前,然后弯腰缓缓靠近她。
黎珈不知道他要搞什么滑头,但紧张地感觉呼吸都要停掉了。
从被惊醒开始,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幅他穿着卫衣的清爽模样,差点让黎珈以为自己在做梦。
这次重逢后,黎珈每回见到他,都是一幅成熟矜贵的着装,不是衬衫就是白大褂。虽然她不得不承认,再次见到他,还是觉得此人的皮囊足以惊艳她整个人生。
不过黎珈对十七八岁的少年执念颇深。他高中那会经常穿帽衫,偶尔冷了会兜上帽子,随性又张扬,充满少年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