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向阳嗯了一声,手指勾着卫冉的后衣领把她从路上往回扯了下。
谢余生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件事他还谁都没告诉过,除了他和唐女士,就连贺唐都还不清楚,冷不丁被一个不相干的人知道了,谢余生也还有点不在状况内。
他过了会儿问:“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话刚说完,谢余生自己就先愣住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心态,只是突然有点想知道对方关于这件事的看法。
但是他想听到什么样的回答?谢余生不知道。
“说什么?”宁向阳脚下顿住,看着他挑了下眉,“用不用我给你写个八百字观后感?我语文作文水平也不错,还可以再附赠你五百字的心理抚慰。”
谢余生看着他扬起的眉梢,没忍住偏过头笑了一下。
感觉好像有没有看法也没关系了。
当初东西丢了的时候,他也确实慌乱过,甚至有点迷茫,不过最后意识到可能已经找不到了,又觉得无所谓了,反正他已经知道了真相,这几张纸对他而言已经失去了意义。
可当真的再找回来时,他还是觉得心里松了口气。
毕竟再怎么说,他们也是曾经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几年的亲人,感情还是存在的,不然他也不会因为奶奶的事,和他母亲吵得不可开交,甚至做出离家出走这种不符合他一贯行事作风的事。
是该无所谓的,他想,毕竟他回到这里不是为了揪着那些过往不放的。
谢余生没再开口,宁向阳也没说话,就偶尔出声让卫冉靠边走。
直到回到家了,用钥匙开门时,宁向阳才莫名其妙突然笑了一声。
卫冉顺着打开的门缝已经钻进去了,谢余生看他一眼,问:“笑什么?”
“为了之前说你的那句话,我得说声对不起。”宁向阳回头看着他,“我之前不该那么说你,毕竟准确地来说,你现在应该是离家出走的小可怜?”
宁向阳话刚说完,自己没忍住先笑了起来。
一个屋子里,刚好住了三个没人要的小孩。
真他妈逗。
笑完了又觉得自己有病,这有什么好笑的,况且另一个又不是真的没人要了。
神经。
等他笑完,谢余生已经推开门进去了。
宁向阳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才揉着脸慢吞吞进来。
卫冉已经铺开作业等着谢余生了,宁向阳扫了那两人一眼,问谢余生要了他的作业,就转身回了房间。
他翻开看了看,今天的作业并不难。
不,应该说大部分时间,老师布置的作业都不难,只简单几道课后题,以及习题册。
宁向阳没花多少时间就全做完了,连带给谢余生也抄了一份。
看了眼时间,还不到十点。
客厅的灯还亮着,只不过很安静,几乎听不到什么说话声。
可能他们还在那里,也可能不在。
宁向阳曲起腿,静静地靠在椅背上。
他看着窗外浓稠寂静的黑夜,内心深处角落里忽然慢慢涌出一丝恐慌感,以及这段时间一直被刻意忽略掉的孤独感。
也许是因为云柯说的那番话,也许是谢余生的那份收养证明,他时隔已久地回想起了以前。
其实时间过去这么久,宁向阳几乎已经忘记那两人的长相了,就连他们争吵的模样,他也已经快要记不起。只记得一直萦绕在耳边的谩骂、撕扯以及无止境的争吵,混杂着酒精和血的铁锈味。
很刺鼻,让人几乎窒息。
明明还是盛夏,宁向阳却冷不丁打了寒颤。
他从椅子上猛然坐起,强行打断了这段回忆,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呼出。
宁向阳耷拉着眼皮,扫了眼桌上摊开的作业,抬手整理了一下。想了想,又从桌上抽出画本,趿拉着拖鞋往卧室门口走。
他在门前站了会儿,确定听到了客厅里有人在,才打开门。
客厅里的两人同时抬起头看着他,宁向阳忽然觉得有些尴尬,他扯了下唇角,指着两人对面那张沙发:“我在这儿坐会儿?”
谢余生看他一眼,嘴动了动。
宁向阳没懂他什么意思,就听见他说:“你随意。”
等宁向阳在沙发角落里窝好,看着眼前的画本发呆时,他才忽然意识到有哪里不太对。
操,这是他的房子,怎么感觉好像他才是租房子的那个人?
宁向阳抬头看了眼对面的人,确定对方没有在偷偷笑他,这才皱着眉抬手在画本上起形。
客厅依旧很安静,时不时对面会有几句低语响起,宁向阳画着画着眼睛就有些睁不开了。
他不知道他们几个到底是什么时候散的,只记得最后把卫冉带回卧室打开空调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
等洗漱完躺到床上,宁向阳还迷迷糊糊在想。
他这个同桌,真的有点怪。
毕竟从他的行为习惯和贺唐的表现来看,宁向阳确定他就是那种典型的优等生类型,应该不论在谁眼里都很省心,而且教卫冉的样子,确实比他有耐心的多,即使卫冉说话不利索,有些问题都问不清,他看起来好像也真的没什么脾气。
可有时候对方给他的感觉又刚好相反,不仅打过耳洞,转学来第一天就敢公开出柜,在课堂上打游戏发呆,课后作业还懒得写,甚至就连吓唬小孩的手段看起来也挺熟练。
打击太大自暴自弃?可看他那适应得不行的闲散样子又不像。
总之宁向阳看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在即将陷入深眠时,他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这肯定也是个脑子有问题的,说不定要不了几天,他都能从早上小区广场那群练太极的老大爷里,有幸观摩到他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