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皮肤很白,工笔刻的眉微微上挑,薄唇勾着一丝淡淡的弧度,下颔轻抬,明明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可许栀偏生读出了几分不屑与嘲弄。
清隽疏狂,风月无边。
她看着这行人走向主宅,心中顿时明了。
原来这个人就是要和许家联姻的。
她会和许窈订婚、结婚吗?
许栀这样想着,突然就不是那么开心了。
然而她这伤心的情绪还没停留多久,就被一道尖细的声音打断了。
一个化着浓妆的女人走到她面前,眼神狐疑地打量着她,“许栀,我说过,今天来的客人,你一步也不准靠近。”
许栀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轻声回答:“我没有。”
女人点点头,嘴角向下撇着,继续训斥道:“你怎么把这种花摆在大厅里,大小姐对这花过敏你不知道吗?还不赶紧给我换了!”
她接过花瓶看了看,刚想说这花不是她放的,抬头却对上了女人厌恶仇恨的眼神,便把想说的话尽数咽下,应了声好。
女人见她顺承应下,想着自己还有其他要事处理,便没再为难,只让她快些将换好的花放回大厅。
许栀拿着花瓶去了后院,不料跑得太快,中途被一块不知哪来的石头绊倒。
花瓶碎了一地,她的手压在了破碎的瓷片上。
鲜红的血液顺着指缝淌下,滴落在杂乱的草叶上。
许栀吸着气,将嵌进掌中的碎片,小心翼翼地取下来。
忽地,眼前多出个人影。
她抬头,撞进一双深邃漆黑的眼。
终于将路灯下的人,看了个仔细。
一张极年轻的面庞,清贵骄矜,该是养在大宅院里的高门贵女,可眉眼间压着的几分桀骜却令人惊奇。
许栀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衣服不算破旧,可因为刚摔了一跤,皱巴巴的,裤子鞋子都染上了血渍,实在算不得干净。
云泥之别。
她和自己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许栀的头越埋越低,竟一时忘记了自己手上的伤口。
“用这个,干净些。”
干净清冽的嗓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许栀蓦地抬头,眨了眨眼,呆愣愣地接过那张叠得方方正正的手帕。
“谢……谢谢。”
她认真地擦拭着手上的血渍,眼前的人却冷不丁俯身凑近,清澈的眸定定凝视着她。
许栀的呼吸一抖,随即向后退了一小步,捏了捏那方手帕,声音颤颤的:“这手帕脏了,我……我洗好了还你。”
眼前人突然轻笑了一声,气息带着淡淡的白茶花香。
“小孩,要我带你走吗?”
不知是被这幽冽的香气吸引,还是被眼前的美人迷惑,许栀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声音软糯:“好。”
“除了外面那道大门,还有别的门吗?”
许栀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指了指左边,“别院还有一道门。”
“还能跑么?”
“嗯。”
美人勾起唇角,牵过她的手,带着她小跑到别院。
偏门处站着两个守卫,见黑暗中现出两个人影,便出声警告道:“什么人?站住!”
许栀紧紧地攥着身侧人的衣摆,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林淮。”她掀了掀眼,语气随意散漫。
远处的宅院里人声沸腾起来,隐隐约约的怒吼与惊惶失措的尖叫声融合在一起,一片嘈杂。
林淮回望了一眼,转过头,从喉间吐出两个字:
“滚开。”
两人一时被她身上迫人的威压惊得说不出话来,怔在了原地,一步也不敢上前。
林淮看也不看他们,牵着身旁的小姑娘,径直出了大门。
拐了几个弯后,两人上了一辆早早就等候在外面的轿车。
“你叫什么名字?”林淮只手倚着车窗,漫不经心地问。
“许栀,栀子花的栀。”她握了握拳,想留住掌心残余的温热。
林淮挑眉,神色微有讶异,“姓许?”
许栀乖顺地点点头,“嗯。”
林淮又笑了一声,不知在想些什么,闭眸靠在椅背上,没再说话。
夜色很沉,凉风徐徐,天空只零零散散地亮着几颗星。
这一晚,分明是吵闹喧嚣的,可不知怎的,当她望向身旁人淡然的侧脸时,心就突然平静下来。
她曾身处泥沼,可有人予她安宁。
“林淮。”她默念着这个名字,一笔一划,在日记本上写下有关她的一切。
十六岁的许栀起了坏心。
妄图将神明,拉入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