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晨阳从台上下来放了吉他,随意在几个女生中间便坐下了,刚收获了满场掌声的人,眼里笑中都是藏不住的骄傲,他看了看四个女生,没脸没皮地哈哈笑道:“怎么样?小爷我刚刚的演出是不是很厉害!” 别人还没想好怎么接这句话,苏晴便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 马晨阳作势要起来与她争论,白音眼疾手快地走过来把他按到凳子上,示意他看看周围:“不要偶像包袱了?” 闻言,马晨阳立马端正坐姿,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一时间比谁都乖。 苏晴像是出了口恶气似的,朝白音比了个大拇指:“白音师哥还是你有办法对付这个神经病!” 马晨阳:“……” 白音一脸自家孩子太闹让大家见笑了的表情,什么都没说。 荣粟粟自觉挪了个位置,白音和郁然便在旁边坐了下来。此刻酒吧里又换上了其他歌手,人们的关注点也不再只停留在竞然乐团身上,三个人坐在这里也乐得自在。 叶帷漫看白音依旧戴着那半边面具,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师哥,你一直戴着面具都不难受吗?” “啊?哈哈哈……”白音尴尬地笑了笑,似乎这个时候才想起来,随即伸手摘了脸上的半面面具:“戴习惯竟然都给忘了。” 面具下,一张已经完全褪去稚嫩的脸敛去在台上时的锋芒,眉目柔和,再加之之前未散尽的笑容,尽数散发着比他们年长几岁的成熟。白音今天没戴眼镜,但微微卷起的长发绕过脖颈却比那眼睛更添气质,让叶帷漫不禁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可还没等她细细回忆,白音下一秒开口就又破了功:“不过这个面具的材质是真的不错。我专门让医院里皮肤科的同事帮我挑的,绝对对皮肤伤害很小,以后你们谁有需要了可以来找我要啊。” 叶帷漫:“……” 又开始了。 几个人在酒吧闲聊了一会儿,害怕一众人的吵闹打扰了这里的气氛,便意在出门找个地方吃饭。 一说到吃,时舒茗当然义不容辞,强烈推荐学校不远处新开的一家海边烧烤。 荣粟粟嫌有时舒茗在的地方太吵果断拉过叶帷漫上了郁然的车,时舒茗斗气似的趁苏晴还没来得及逃就把她拉上了白音的车,只剩下马晨阳,两边看了看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上了白音的车。 叶帷漫、郁然和荣粟粟三个人独占一辆车,宽敞舒服,好不自在。 荣粟粟一般对待别人浑身上下仿佛都写满了“别来惹我”四个大字,但此时面对叶帷漫和从小长大的郁然,却好像把自己整个人折了好几折,硬生生拧出来几分难得的好脾气。 叶帷漫在旁边听她和郁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半懵半懂地左耳进右耳出,直到荣粟粟忽然开口问:“你这次演出郁叔叔没难为你?” 此话一出,前面驾驶座的郁然竟半天没有回答,车里便忽然沉默了下来。 荣粟粟没一根筋地等郁然的回答,看他犹豫便已经大概猜到了结果。她一改平时的随意,难得叹了口气:“竞然乐团大概坚持不了太久了吧。” 一直在旁边打酱油的叶帷漫听到这句话也不由得神情一怔。她望过去,看到郁然放在方向盘上的手顿了一下,随即他修长的手指又看似随意地点了两下但什么都没说。 这件事情虽与叶帷漫无关,竞然乐团的命运她也不是很关心,但眼下作为一个短暂当局者不由得被这周遭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感染,表情竟也没意识地认真起来。 车停在红绿灯处,郁然闲暇下来的目光透过后视镜把叶帷漫的表情尽收眼底,他想了一下,开口道:“你很好奇?” 叶帷漫正在根据荣粟粟和郁然简单的几句对话暗自盘算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忽然就听到了郁然带些轻笑的语气。这车上就只有她们三个人,这句话显然是不可能说给了解整个过程的荣粟粟听的。 叶帷漫不过十九岁,但因为各种原因,大多时候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与年纪不符的冷静和思考力。一般人面对这样忽然被点名的时刻,大概会像之前绿匣子的那个男服务员般匆匆离开,但叶帷漫不会。她主动迎上郁然的眼睛,目光沉稳而又冷静,隐约间还带着一股莫名奇妙的理直气壮。郁然望过去,不知为何竟会从中读出三分可爱,他强忍住就要溢出嘴角的笑容,说:“她可以讲。粟粟,你说吧。” 其实,荣粟粟一开始就想解释给叶帷漫听,但涉及郁然家里的事情便是隐私,她和郁然关系再好心里也有分寸。此刻被郁然允许,她才转过头讲起了这件事情的起末缘由。 原来,郁然的父亲一直反对郁然建立乐队这件事情。 荣粟粟说,郁然的父亲是个商人而且是一个典型的守旧商人。他觉得自己辛劳一生创立家业名声在外,而自己的儿子却创立乐队登台表演像个戏子一般供人消遣,会让他难堪也给家里蒙羞。 一开始马晨阳强烈建议创立乐团,白音像个老顽童一样也表示加入,那两人不管不顾只凭一腔热血但不知郁然需要承担上上下下多少压力。后来,乐团顺利成立,但让人不解的是,不管郁然做了什么他的父亲总能第一时间知道。因此,两个人的关系也一直如一根紧绷的弦,只要有一方微微施加一点力度,它就会彻底断开,而这最终的彻底断开,就是暑假里竞然乐团和绿匣子的签约。 今年暑假,父子二人因为绿匣子的事情大吵一架,郁父扬言要和郁然断绝父子关系但好在郁母一直在旁耐心劝解。 荣粟粟的父亲是国内知名的设计师,现如今上了年纪便逐渐喜欢上了收藏书画、古董等旧物,荣粟粟虽出生于这样的家庭但从小就毫不客气地展示出了自己关于这方面的零基因。不过,郁父却不知为什么始终坚信荣粟粟出身书香世家的文化底蕴,所以从小对荣粟粟宠爱有加。后来也多亏荣粟粟及时赶到和郁母一起劝了很久才慢慢平息了这次冲突。 叶帷漫安静地听完这所谓的前因后果,说不吃惊是假的。她本以为如郁然这般天之骄子在家中必然是受尽了宠爱。他当初顶着所有压力和马晨阳、白音建立竞然乐团,现在又因为竞然乐团甚至和家中差点决裂,想必那两人都是不知实情的。不然,除去白音,单就是马晨阳那个视音乐如命的性子,若是知道了这样的晴天霹雳,不疯也得半傻。 怪不得只有在这种单独相处的空间里,荣粟粟才会和郁然谈论起这个问题。 想到这儿,叶帷漫忽然觉得有些尴尬。 这样隐私的事情,连身为竞然乐团成员的白音和马晨阳都不知道,可她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却得到当事人的同意听完了整个故事。 郁然坐在驾驶座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的路况,可专注之外却又神奇得很,叶帷漫一开始考虑到他的问题,他便先一步主动开口道:“这件事情不能让马晨阳和白音知道,告诉你是因为我相信你保守秘密的能力。”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透过后视镜叶帷漫好像看到郁然说完这句话之后还对她眨了下眼。 海边的露天烧烤店里,晚上清凉的海风把烧烤摊子吹得烟气缭绕,浪击海岸的声音一阵接着一阵。所幸这里人不多,一行人找了一个离烟雾中心相对远一点的位置坐了下来。 下车后,郁然和荣粟粟都一脸的淡定从容,仿佛刚刚在车上的担心忧虑都不曾存在。叶帷漫虽大概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但说到底这件事情和她无关,她也没什么唉声叹气的必要。 其他人就更毫不知情乐得自在。 于是,大大小小七个人围着一张圆桌子,伴着阵阵海风,吃得开心也玩得开心。 酒足饭饱之后,时舒茗半仰在背后的靠椅上,满足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荣粟粟不论是身处绿匣子优雅地喝着鸡尾酒,还是如今海边撸串,都颇有一种“任尔东西南北风”的仪式感和从容感。苏晴则完全贯彻北方民众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传统,和时舒茗趴在一起不知道在窃窃私语什么。叶帷漫环顾了一周,实在觉得这个气氛过于奇怪,不过还好时舒茗休息之余还能随便问上一句“粟粟,我听说你们院辩的新队长已经选出来了?” “嗯。”荣粟粟随意地点了点头,时舒茗甚至不用接着问队长是谁就已经知道了结果。 不过荣粟粟回答完,又反问一句:“你们的队长呢?” 时舒茗摇了摇头,但是又马上意有所指地朝叶帷漫的方向点了两下。 叶帷漫本乐得清闲但忽然就被点名,只得回答:“我不知道。” 其实,时舒茗的意思是只要叶帷漫愿意这队长肯定就是她的,毕竟凭能力还是凭其他方面,叶帷漫都不输队里任何一个人。 但荣粟粟看叶帷漫装傻充愣的样子不像是想接过队长头衔,便问她:“你这学期有别的打算?” 叶帷漫想了好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看得到海浪在她眼底映出波涛随即又沉寂下去,她才回答:“明天学生会要开始组织换届的事情了,听说今年的竞选和往年不太一样,我想去看看。” 只是她话音刚落,回答她的却是郁然,只见他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叶帷漫说:“你要去竞选?” 叶帷漫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学生会竞选的开会地点定在开学第一天的晚上。临近办公室,周子颖远远地就看见了好几个熟人,她的脚步不由得有点犹豫。 叶帷漫看得出她隐藏起来的情绪,无声地握住她的手。 两人推开办公室的大门,来人不少,她们也没意思要去寒暄,便看了看四周最后选择在最后一排坐下来。至此,叶帷漫握着周子颖的手才慢慢放开。 周子颖活动了一下自己不知是被捂得还是其他原因生出一层汗的手,望着叶帷漫苦笑道:“谢谢你啊帷漫。” 叶帷漫欣然一笑,也不多做任何评价。 周子颖有一个最大的缺点,就是怕人多的地方。不知是因为自卑还是不适应,在人多的地方她总是会惯性地低下头甚至渴望逃避。叶帷漫和时舒茗是在之前和周子颖一起去逛街的时候发现她这一点的,自此之后两人就一直致力于帮她克服,这一年来有些成效但还是没能从根本上改变她。 其实人啊,怕来怕去最终怕的还是自己。 不过,哪怕是亲姐妹,有些东西也不好直接道破。叶帷漫明白自己多说无益,便沉默着转了身,谁知碰巧就看到了一个修长的身影。 那人一出现在门口,就吸引过去不少目光,但目光大多鱼龙混杂,有喜欢的肯定也有嫉妒恨的,一个一个接收过来还真能把人给看穿了来。叶帷漫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心思,在她看来,他更像是一个会移动的炸/弹,还是不定时的那种。 不过炸/弹没眼力见,偏偏就往叶帷漫这边爆,他在门口短暂地停留了几秒,四下张望确定目标之后便径直朝叶帷漫的方向走了过来。 叶帷漫:“……” 周子颖的心思一直在怎么才能做好这次的演讲上,完全没注意到办公室内发生的一些微妙变化。她只觉得叶帷漫仿佛又一次拉住了她的手,这一次还有点想拉她起来的意思,她便抬头看,谁知却正对上了郁然那双含星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