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是有自虐倾向?
莫不是那位少君主抢了师尊的心上人,心中有愧,故而留下此话?
并不知他心中所想,离涣突然抬头,方才的伤情已烟消云散,她笑道:“现在该说出你的故事啦,你说你这么丑的,那位叔叔怎么就看上你了?”
“……”
“哎,你也别伤心,”离涣一手搭上他的肩膀安慰,“虽然你现在只是一缕魂魄,但好歹也与叔叔厮守在一起了。”
“………”
“虽说断袖难免会成为仙界笑柄,可真爱无关男女之别,”离涣可劲摇着他的肩膀,“不要难为情嘛,与我说说~”
“…………”
“算了吧!”离涣收回手,双臂抱胸,冷哼一声,“小气!”
两人在宴中本就进食不多,被扔进这猎场也有几个时辰,此刻二人的肚子都饿得咕咕响。
有话本云:同是天涯沦落人,除却巫山不是云。
景葵:“话本是这么说的吗?”
离涣:“啊呀,差不多啦,我好饿,你快点起来我们去找吃的。”
一个时辰后。
一只被拔了毛的野鸡已洗净去了内脏,腹中塞以野葱去腥,用林中采摘的宽竹之叶将野鸡包裹,束以衣上撕下的布条裹住,而后择一黄土之地,刨洞将其埋入其中,面上堆枯枝,生火烤制,便是简单粗糙一点的一味美食。
离涣闻着香味流口水,直舔唇齿,连连夸赞:“小蛾子你当真是个贤妻良母的不二人选,难怪招人迷恋。”
贤妻良母葵白他一眼,不想搭理她,瞧着柴堆跳跃的火种,他却突然疑道:“你为何能凭空生火?”
方才捉野鸡她倒是起不上作用,这生火竟然如此轻松,她看起来倒也不像有多高的修为,怎会使出上乘火系修炼者才能使出的灵力?
正思忖着,眼前突现的一团火吓得他顷刻后仰,只见那团火在少女手心摇曳,她问:“你说的是这个吗?”
推开她的手,景葵正回坐姿,正色道:“你莫不是火系修炼者?”
两手拍了拍,离涣捡起一根木枝拨弄火苗,下颌担上膝盖,神情有些孤独:“我天生灵根低弱,并不能修炼任何种类的灵力,我之所以能御火,是因为当年哥哥以他的血灌入我体内,与我结了血契,所以我才能拥有哥哥所拥有的一些能力。”
如此说来,他哥哥便拥有上乘火系修为,难怪能破师尊的临域冰川,只是这样一个人已经不存在这世间了。
火光映在少女纯净的脸上,少了些许棱角分明的俏皮,让她显得愈加孤弱,景葵莫名生了一丝怜悯,低声问道:“那你——思念他吗?”
少女垂下眼睫,似是隐去了一道泪光,她“嗯”了一声,低到险些听不见。
既是思念兄长,想必便是恨透了夺取他兄长性命的仇人了吧,此刻连他也不知道是宽慰她放下仇恨还是鼓励她去寻仇。
二人皆陷入沉默,唯有火堆还在噼里啪啦作响。
沉默不会长久,约莫又过了一个时辰,两人为一只烤熟的地窖鸡打得不可开交,最终吃饱喝足,又寻了一处石洞挤挤蹭蹭各自占了块儿地入了梦乡。
入了梦的少女梦到了心中思念的亲人……
那一年她才一岁有余,尚在襁褓,因灵根低弱,日后难有所为,又因是女孩,故而被族人嫌弃,便以酬金将她送了一位乡野村妇赡养,然而那村妇家的男人得了金子却并不愿养一个废物,便又将他折去了城中的万花楼,那时她还不会说话,也不会走路,便只会哭,可是她却已懂得了什么是欺辱和嘲笑。
她不会忘记那一日,那个美得肆意张扬的少年将她从凶恶老鸨手里夺入怀中,以千两黄金换得她的自由身。
那时他对她说:“你既是我用金子换来的,便为你取名涣字,与换同音,从此与我同姓,便唤作离涣。”
她也不会忘记,少年为了让她不再受欺辱,以半数修为换她一身魔族之血,灌以她灵力,并反过来用满摇篮的果糖安慰她:“啊涣不怕,哥哥没事,今后你便是我离涣宫的人,再没有人敢欺负你。”
她以为她终于有了亲人有了家,从此便是这离焰宫最无忧无虑的小郡主,可不曾想,她学会走路和开口说话的那一日,满心欢喜地拿着糖葫芦去找他,想要叫他一声哥哥,那日一面却成了永别。
那日他站在人烟罕迹的冰川之上,她一声哥哥还未开口,一只冰箭射穿了他的心房。
大雪飘零的天空,一树一树的海棠在万物寂灭的冰川上一朵朵绽放,他的血染红了胸口的冰箭,可他却不曾低眸看一眼,依旧笑着注视不远处一身蓝衣的俊美少年。
他问那人的最后一句话是:“你可曾对我动过真心?”
可是那人给出的回答却是:“未曾。”
泪水湿了眼睫,梦魇中的少女呓语:“哥哥,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