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印百年的血梅林突然成立了一个宗派。
宗派名,单字:梅。梅谐音“没”即大死,大空。
梅宗入门弟子有个规矩:身死是鬼。
世人更觉得,这宗派不正经,非得不是人,怎么着,还得为了进你宗门专门自缢不成?
再加上血梅林本来就是禁忌之地,知道它渊源的人避之不及,不知道的只以为是哪个乡野出来的神棍在故弄玄虚。
血梅林地处仙愿,仙愿从不缺修仙门派,提及这新秀,常有人戏称梅宗为“没”门。
没门,听起来多不靠谱啊!于是,更是没人把它的出现当回事。
没人把它当回事,不代表鬼不把它当回事。
听到阳间有宗派专门为鬼建立,能够与这立派祖宗结契并得以修炼。排不上队,得等个百来年才能轮回的鬼正愁的没事做,个个如过江之卿,争先恐后往血梅林钻。血梅林整日里热闹非凡,只是这热闹是鬼魅们的,与活人无关。
人死化为鬼,自然也分三六九等。
有的鬼煞气戾气极重,有的鬼即便死了依然纯洁干净。至于如何区分,怎么能成为这梅宗的弟子并没有个具体的标准,这得看祖宗的意思。
这宗派的立派祖宗传闻叫冶子,无人知道是男是女,是人是鬼,是妖是魔。想要结契的鬼只需呈上自己生前的贴身之物,如果被焚,即失败,如果被保留,便是成为弟子。
结契的鬼,成为梅宗弟子自然有个特殊待遇,每只鬼都需要佩戴一条项坠,项坠里存着自己的一缕魂魄,只要戴着项坠,只要不是午时曝在日光底下,他们可以在阳光下能待两个时辰。
这个突然出现的梅宗对活人来说是个笑话,但对死人来说意义非凡,正如梅宗的立派宗旨“无中生有”,他们像是重生被赋予了新的生命。
孤魂野鬼流离失所惯了,突然有了梅宗这个所谓的家,也是算是生了新根,有了牵挂。
大雪纷飞,冬日尚寒,而血梅终年不败,梅香幽幽。
华冶站在梅花树下,她依旧是一身红色纱衣不惧风寒,身上落了一层的雪,红白相融,在这疏影寡淡里更显冷艳傲骨。
雪花拂过脸庞,冰晶结在睫毛上,华冶眼睛一眨不眨,直愣愣得看着雪花落在羽睫上,乖得不像话。
重觎看到这一幕时,定格住了。
梅红,雪飞,人艳。
他默不作声走到她身旁,替她拨去身上的雪。
华冶冷冷瞥了眼,不多给一个眼神转身就走。
“瞧瞧,热脸贴冷屁股,这男宠又失宠了。”一个抱着自己头颅的鬼嚷着,他生前叫段阁,死后鬼都唤他断头。
断头身体是不能说话的,只是头颅的嘴在说话。他生前被斩首,因而头颅经常走丢,害的它满地追,因此他总是紧紧搂着它的头,生怕一个看不见就一溜烟跑了。
“什么男虫(宠)啊,我就没看祖宗虫过他。他这么献殷勤祖宗不还是不搭理他,倒不卤(如)那个小鬼崽子来得。”说话的是个吊死鬼名叫语婕,她的舌头伸出一大截,说话大舌头,为了自己的美丽形象常常把舌头塞回去,每次塞的时候,她一不注意就容易飘走。
正说着呢,她又开始飘了起来,白衣裙摆刚升起,就被华念抓住。
“语婕姐姐,你又飞啦!”华念笑得烂漫,一把揪住她的裙摆。
断头被华念突然出现吓了一跳,怀里的头颅又趁机逃跑,它急得转向,又忙着去追。它一找,血梅林里住着的阿飘都要遭殃,地里埋的家底子都要被断头翻飞了。
“哦!!蟹蟹念儿啦!”语婕笑着,舌头掉了下来,华念也不怕,把她拽下来落了地后,帮她把舌头卷起来。
“姐姐要小心哦!”
“啊~念儿真是个善良的乖孩子呀!”语婕忍不住感叹。
血梅林里百鬼叫嚷,热闹得不得了。断头惹了好几家正在修行的鬼,被揍得连连哀嚎。各色各样的鬼,有的面目狰狞防止吓到华念都戴着面具,有的与常人无异,修行之外闲来无事就遛弯逗娃。
华念身为血梅林的唯一一只小鬼,深受大鬼们的宠爱。
华冶本是喜静的,自从建宗立派以来鬼魅们都住在血梅林修行,虽然躺在棺材里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但醒来之后一见这么多阿飘蹿过来跑过去,总是不免烦恼。
但也正是因为这里热闹,让她感觉到了一丝的人间烟火气。
想到,即便她以后身陷地狱,但有这么多鬼因为她曾经的存在而鲜活过,华冶很欣慰。
可能正是他们的出现,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和刚开始不一样了,过得越来越像个人了。
这日深夜,突然有人出现在血梅林外。
血梅林阴风飕飕,来人一夜烧灯虚昼,她站在梅林外冻得四肢僵硬却依然不走,只求祖宗能帮忙。
“啊~还真自(执)着呢~”语婕从外面飘回来,道,“是个阿婆。”
“名门正派向来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咱们都是鬼,她求咱们有什么用。名门正派怎么不帮?”画皮鬼又换了张女人的皮子,扭着身子冷哼道。
断头道:“就是就是。”
“阿婆怪可怜的,待会要下大雪,待一夜会冻死的。”语婕一脸愁容,很是怜悯。
众鬼:……要不你去给祖宗说,反正我们不敢。
虽然血梅林建宗立派,但却一直是与世隔绝,名门正派常常要为一些百姓做事,梅宗因名声不好也没人找来求助,如今头一遭,还是个孤寡老人,众鬼们兴奋激动跃跃欲试,但都不敢告知祖宗。
祖宗一直待在血棺里睡觉,只有华念能与她接触,连那个太子沈缙,祖宗都不带搭理的。
语婕怂的很,自然没敢去,但她叫醒了华念求他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