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勃然拍案,把手边的几折密报扔在明燎脚下。
“五年里,谢家的姻亲故旧,先后牵连进刑案之中。无论事涉大皆是你一手策划。巧设陷阱,诱他们踏入其中你连出嫁女都不肯放过。堂堂太子之心胸如此狭窄,你岂能成为执掌天下之人!”
这话说得极重,然而明燎不见畏惧:“他们若清正持身,自然不会入此彀中。”
皇帝神色更厉:“依太子之言,朕当赞你明察秋毫。”
他俨然已动真怒,却又缓了神:“朕知你不易,但也从未想过,经过七年之久,你竟仍沉湎于过去。”
明燎缓缓摇头:“臣不敢。”
他的声音恳切也郑重:“臣身有重任,从未忘怀。然江南一案牵连甚广,为此而死之人尚未瞑目,岂能容首恶元凶逍遥法外。”
皇帝眉峰一凝:“你是大雍太子。一个成越就让你执着至此,朕岂能放心。”
明燎竟做了一件称得上僭越的事。
他直直看向皇帝,正对上君父深沉的目光:“臣身边的卫士,死在江南的足有三百。”
皇帝只觉荒唐,他严厉地斥道:“你当着眼于普天之下每一个人!区区三百人就让你变得多愁善感,让朕如何信你能够肩负百姓。”
他的怒意越张扬,明燎就越平静。他眼里的坚定始终不曾退却,不曾动摇。
“倘若连三百人的命都无力承担,臣不配陛下厚爱。”
皇帝怒极反笑:“好,你好得很。”
他走下金阶,慢慢走到明燎面前:“若来日,你面对三千人,三万人的生死,朕的太子将欲何为?”
明燎道:“他们为臣、为天下而死,臣当秉壮士遗志、承英魂所托,为他们、为天下,讨逆平凶,尽诛其恶。”
皇帝又问:“你要查到何时为止?”
明燎回答:“无人可查为止。”
皇帝闻言却笑了:“这天下焉有无官不清之时。”
明燎又道:“自谢家及贺家,舞弊案之元凶已经伏诛。再有结党争权,祸及天下者,也当同此例,枭首于闹市,以儆效尤。”
皇帝深深看向明燎,忽然恢复平静:“罢了。你去吧。”
明燎躬身告退。
皇帝的眼神寂寂,良久,朗声下令:“宣襄王入宫。”
待明燎回到东宫,姜云已等了很久。
她以为明燎深夜不眠,意在等她回禀事情进展。姜云近前相迎,明燎却直接止住她的话,自暗格中取出一册书。
姜云没有探寻之意,主动移开目光,然而余光瞥见的字已足够让她心惊。
那字迹殷红含怒,朱色吞锋,澎湃着无限杀机。
用匕首的利刃割破指尖,明燎面色冷硬,在名册上再添一人。
谢迟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