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燎问:“瑾之可曾见过太子妃?”
贺周不知明燎此言何意,但还是不假思索地回答:“没有。”
他说完便笑了:“殿下过目不忘,怎么倒问起一介武人。听说太子妃身子弱,出京休养了许多年。臣南下那几回,都是跟着殿下去的,见未见过的,您岂会不知?”
明燎也笑:“那便怪了,太子妃又是在何处与孤结识?”
贺周闻言,也察觉到这对新婚夫妇之间,或许发生过不寻常的事。他手上施力,直身而起,又将手肘撑在膝盖之上,使掌心抵住下颌。这样,他正好能够看清姜云。
这人的目光锐利得与明燎不相上下,甚至更加冷硬。到底是常胜将军,贺周认真起来,有一种自然而然的血气。
姜云至此才明白此行的目的,她深深叹道:“殿下何必绕这个弯子。”
调查真相的是他,拒绝姜云的也是他,初见之时她便有坦诚之意,只是明燎不信而已。
明燎问道:“瑾之的话,你听到了,孤也不记得见过你。太子妃不打算说些什么?”
姜云没有贺周敏捷,她支撑着站直身子,手上,衣裳上,难免都沾上了草屑与灰尘。然而她依旧清贵,通身气度不曾被尘埃侵蚀。
她在思考该如何取信于他,要怎样说,才能证明她所言为真。
姜云生得苦,那时的她,与普通人家的姑娘无异,没什么引人注目的地方。何况她不过是碰巧经过明燎身旁,只有惊鸿一面而已。
良久,她终于说道:“我见过一个少年,他拆穿舞弊大案,救了江南考生的命,挽回了他们的前程。后来,有人告诉我,他死了。”
贺周猛地站起,错愕地看着明燎。
姜云所说之事,他知道!岂止是他,大雍子民谁不知道!
七年前,江南考场一片混乱,竟牵连了六州之地。有多名学子的成绩被人冒领,更出现了泄题之事。十年寒窗一朝空负,他们敲响公堂前的鸣冤鼓,要为十年辛苦争来公道。
然而他们被当作不肯接受现实的痴人,被嘲笑,被打骂,被千夫所指。
可这件事里死的只有一个人,与明燎毫无关系。他也活生生地站在这里,姜云为何以为是他?
贺周双眉紧锁,似乎想起了什么事。而明燎面上不见波澜,看不出他的心意。他只平静地问道:“是成越赴京前告诉你的?”
是了,是成越。贺周记得这个人。
官官相护,纠缠不清,学子们心灰意冷。玉州解元成越却在殿试之时当庭死谏,朝野震惊。天子震怒,严令彻查,掀起一阵狂风巨浪,用了两年工夫才把江南官场肃清。
姜云未及回答,明燎的声音再度传入她耳际:“事发之时,孤奉命代祭泰山。”
贺周恍然大悟,姜云也心领神会。太子恰好出现,这当然不会是巧合。泰山之行只是掩饰,他分明是奉命暗访。
可他亲自去了,为何仍走到那般地步?
明燎没有为他们解惑的意思,他说:“牺牲的是成越,无辜的是其他学子。无论成越说过什么,姜云,不要将他口中之人,当作是我。”
他不再称孤,贺周与姜云却感到了更深的隔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