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生他毕竟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给她。银缸上的烛火跳动,是夏夜山间的风。他和她面对面坐着,还在谈论明日要一起做的事情。
她记得他说要带她去云蔚山的北麓,那里的几株芍药已经开花了。由他折下来,摆在绿纱窗下的花瓶中欣赏,终究不如她自己亲眼去看一看。
他希望她明日不要去溪边浣衣了,他有足够的钱,可以为她买来很多新衣裳。
她最终是没有看到的,原来她以为她连明日都不会再有。
可在这里的明日,每一日,都只是令她觉得疲倦,恐惧,痛苦。她很害怕她有一日会真的觉得没有希望了,连逃都不想逃,那才是人生真正的终点。
晏既没有说话,下一刻他欺身过来,与她的距离比方才的李玄耀还要近。
观若下意识的紧张起来,一层一层的恐惧漫过来,令她不再敢与他对视。
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低下头看了一眼她握成拳的手,“殷观若,是不是非要如此,你才会觉得害怕?”
这样的距离,却分明没有一点暧昧,他的眼睛里不会有一点温度。
观若固执的没有看他,“原来将军和李大人是一样的,只是将军霸道些,不允许别人碰自己的东西罢了。”
“也没有人螳螂捕蝉,敢在将军眼前钉上一支箭。”
晏既笑了笑,眼神中莫名带了一点笃定。松开了按着她肩膀的手,后退了几步,他重新上了马。
“若是说这些话的时候,能控制住自己不要发抖,我倒是还要高看你几分。”
“不过能知道自己不过是一件东西,最能为别人所拥有,倒也还不算太不识趣。”
晏既坐在马上,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伸手解开了自己身上的披风,扔到了观若身上。而后不再理会她,调转了马头,慢慢的又走回了密林深处。
观若望着他的背影,靠着树干慢慢的蹲下身去。她像是已经力竭,甚至都不敢回想自己方才究竟说了什么。
她有些不理智了,方才的许多话她不该说的。
这一世的晏既,和前生似乎真的很不相同,她实在摸不准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今日她受了刺激,这样的不恭敬,他居然也并没有对她做什么。
他射出那支箭的时候,她和李玄耀的距离实在很近,他不顾惜她是寻常事,可却连李玄耀也不顾忌
观若将他方才随手丢开的箭捡了起来,又回头看了一眼树干。
他射出这支箭的时候,离这里的距离并不算太近,箭矢没进树干那么多,尾羽尚且震动不止,他究竟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话又说回来,若不是因为她,他何必要这样做,在他和李玄耀的关系之间钉上一支箭。树上的箭于他好拔,可人心之间的那支箭,要拔出来却是很难的事情。
他不会是为了李玄耀的,对于他们这样的掌权之人来说,她的确不过是一件物品,她不觉得她和颖妃,蔺昭容她们相比有什么特殊的,轻薄了也便轻薄了。
难道是她有什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价值?
她想了想,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支箭的箭头折下,藏进了方才她随手叠好的披风里。
若是再遇见什么,这支箭总比她的发钗要好上许多。
她没有时间再想下去了,今日她还剩了许多的衣服没有洗完,晏既又不明所以的扔给她这件披风。
不过,有了这件披风,她消失了这样久,还弄丢了一件衣裳,总算是有了些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