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过来点,快些。”她小小声地呵斥道,语气里并没有多大的恼意,听起来反而有一些软绵绵的娇嗔。
......像是撒娇。
等江湛后知后觉自己冒出这么一个想法时,宋棠棠已经不耐烦地自己贴了过去,两人脚步同时一动,顿时肩膀和肩膀撞到了一起。
她的侧脸几乎近在咫尺,纤长的眼睫像是扑棱的蝶翼一颤一颤,那股既熟悉又陌生的白茶香几乎充斥满了他的整个胸腔。江湛微有不适地偏了下头,正巧宋棠棠忽然转过头,柔软的嘴唇与他的下巴只差毫厘。
他是个面冷心更冷的人,从未和女子有过什么亲密接触。可是自从这个宋二小姐以一种石破天惊的姿态出现在他生命里之后,他忽然发现,那些话本子上才描写的暧昧旖旎场景,属于男女心意相通才会做出的亲密举动,短短几日之内,这位宋二小姐已经教他都领略了一番。
宋棠棠不知道他此刻面无表情之下天人交战的心思,合拢在一起的小小手心像是珍珠开蚌似的缓缓张开,几颗小灯笼像是萤火虫似的一翕一翕闪着光。
“看见了没?”她的声音就响在耳边,他甚至能感觉出一阵温热的吐息,软软地拂过耳廓。
江湛的耳朵尖红的更加厉害,但他面色半分不显:“......看什么?”
宋棠棠觉得她今晚用最多的表情就是嫌弃和翻白眼,二小姐的所有优雅涵养都快要耗尽了。“看灯笼啊!你是不是瞎?”
江湛今晚出乎意料的好脾气,简直是好到了反常,他乖觉地凑近了些许,在宋棠棠哀其不幸的眼神中缓缓地摇了摇头。
“哎呀。你真是笨蛋。”宋棠棠将手怼到他鼻尖,那点微弱的荧光一闪一闪,像是天边的星星,“看清楚点哈,上面有字的。”
小灯笼上确实是有字,像是瘦金体,字迹小如蚂蚁,他看了会儿,没什么动容的表情,反而是风马牛不相及的问了一句:“魔术为何物?”
“......”宋二小姐要被气死了。
“榆木脑袋!”她低低地骂了一句,嘟着嘴收回手,兴致缺缺地不给他看了。
江湛却忽然捏住她的手腕,眉弓忽然一跳,宋棠棠拢在风里的双手冰的仿佛如坠冰窟,他想起方才那一碰而过的手背,也像是泡在了冬日的湖水里,凉的心惊。
“你这诗文不对。”江湛看她的眸色深了深,喉头愈加干涩,“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不合适。”
“行。你是大佬你说什么都对。”宋棠棠简直无话可说,自暴自弃地将小灯笼捆在树枝上,不满的嘟嘟囔囔:“我这都特意留的。送给你你还不乐意,什么人那真是。”
“所以这些。”他指了指灯笼,“是什么?”
“阿瓦达索命。”宋棠棠凉凉道:“代表世上最美好的祝福。”
江湛:“......”
这个祝福听起来就不是很美好。
“可以点火了。”宋棠棠捻过他的火折子,却没想到木枝新鲜湿润,并不好燃火。宋棠棠感觉指腹都被烫得要捏不紧火折子了,枝头才冒出了一丁点的火光和细的可怜的烟气。
三根孤零零的树枝既滑稽又搞笑,偏偏少女的神情认真凝重,她双手作揖拜了拜,言辞恳切:“罪过罪过。等来年了一定换上最好的香烛纸钱。今年招待不周,还请原谅。”
冥币元宝点燃的瞬间,她被冒起的火气给熏得轻轻咳了两下。江湛不露声色地把她挡在身后,火光艳丽而明亮,将少女的脸照得红扑扑。
宋棠棠的话贯来是很多,小姑娘捡过一根长长的树枝,翻了翻火堆里的冥币元宝:“虽然不知道您是谁,但想来是对少将军十分重要的人吧。您放心好了,他现在活得好好的,别担心,气死人的本事可是一流。”
一阵风忽然袭来,混着遥江冰凉的的水汽扑在脸上,宋棠棠恍惚却觉得有人轻柔地摸了摸她的侧脸,她仰头看去,江湛垂着眼离她一步之遥。
她有些怔的触上自己脸颊,那瞬间她好像透过焚焚绽放的火光看见一个女子模糊的的脸,她温柔地笑着,伸手摸过宋棠棠的侧颊。
一记轻得似有若无的“谢谢”缥缈地游进耳蜗里,宋棠棠骤然回魂,扭头盯着江湛:“你刚刚听见没有?”
“什么?”他有些不解。
少女抿着唇看了他半晌,看得江湛都不自在的避开她的视线,她这才自言自语地低下头,喃喃道:“我一定是出现幻觉了......”
江湛带来的冥币元宝本就不多,烧了没一会儿就只剩一堆灰烬了。宋棠棠拍了拍裙摆上落了的灰,歪着头朝他笑出一对梨涡。
“这是我们的秘密了。”
他听见那个小姑娘这样说,浅色的眸子被火光映得通亮,像是辉光的朝阳。
江湛低低地“嗯”了声,从怀里摸出一瓶小小的瓷瓶,“金疮膏。一日三次,不会留下任何伤疤。”
他想起第一次两人见面时,她一双星眸澄澈闪亮,怪腔怪调却不讨人嫌,“我这人娇气的很,最怕疼。”
“咦?”她惊喜地笑起来,双眼弯弯,可爱又乖巧:“榆木脑袋开窍啦?那我就不客气,谢谢啦。”
江湛握拳抵着唇,借着夜色掩饰自己稍稍发红的脸色,轻轻地点了点头。
“好了。我回去了。”她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手指点点那个简陋的土堆和香烛,“明年,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来陪你。”
言罢,潇洒地挥了挥手,转身走进了温良的月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