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钟夏夏只以为它是钻在家里某个角落玩,便也没在意,毕竟它聪慧的很,自己开鸟笼已是常事。
结果一整天都没个动静,最后发现客厅的窗开有一道缝,这才知应当是飞出去了。
那晚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在外面找了几小时一无所获的钟夏夏濒临崩溃,给她打电话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偏还不让梁蕊深夜打车过来,最后是被她在电话里又哄又训的才喊回了家。
大意失红鸟的钟夏夏同学在家颓丧了好几天。
梁蕊安慰她:“好啦,或许它出去溜达了?它智商一向高的很,我觉得丢的可能性不大。”
那倒是,小红鸟聪明的简直不像话。
钟夏夏“嗯”了声,也只能自己安慰自己:“应该是的,我在家等它回来。”
梁蕊转移她注意力:“这次男主什么人设?是不是那种冷酷霸道的上神?一人可敌万千敌军?”
她被逗笑,慢悠悠开口:“一个妖孽反派男主,后半句倒是猜得差不多,一人可挡万千神魔。”
“这么刺激?我可我可!”梁蕊激动了,“就是拜托您能别再写be了吗?男女主甜甜蜜蜜在一起这种情节是扎你手吗?敲不出来?!”
“行,我尽量……”
“你快写!”
“知道啦!”
挂断电话后,钟夏夏把微信的小红点一个个点开回复,面对编辑欲哭无泪的催稿,她挠了挠头发,与对方艰难的敲定了一个提交大纲的日期。
然后放下手机,起身踱步到落地窗前,蜷在鸟笼旁边的贵妃榻上。
这一块的布局还是爷爷在世时做的,他特意寻位置摆了张软塌,说以后钟夏夏躺在这里休息时一抬眼就能见到泽恩,方便的很。
是的,爷爷给小红鸟取名“泽恩”。
梁蕊曾无数次疑惑为何要给一只小鸟取个人名,其实她也不理解,跑去问,爷爷每次都只是笑着摇头说这名字好听,取个人名听起来才更像一家人。
同时还不忘逗逗它:“泽恩说对不对?”
每当这时它都会扇着翅膀绕爷爷飞一圈来表达欢喜,惹的老爷子哈哈大笑。
钟夏夏双臂交叠在贵妃榻的靠背上,脑袋紧随其后枕着。
这个位置的确很方便。
抬眼便是泽恩的鸟笼,里面吃食和水依旧按着平日它在的时候那样每早换新。
爷爷走了,如今泽恩也不见了。
空荡荡的房子里只余她一人,算是真正体会了一把形影相吊的滋味。
八月份的南方气温不低,却让她莫名生出丝冷意,随手拽过软塌上叠好的空调被,将自己蜷好且盖了个严实。
素来狡黠灵动的杏眼如今只有浓浓哀恸,片刻后闭眼休息。
心情不好时半点兴趣都提不起来,只想一直睡下去。
钟夏夏没有父母,她是在一个盛夏蝉鸣的夜晚被钟爷爷抱回家的,因此得名“钟夏夏”。
膝下无子的钟爷爷将当时还在襁褓中的婴儿视如亲孙女,呵护有加,疼爱入骨。
他是位中学语文教师,小时候钟夏夏没人带,他就跟学校打申请,上课时在教室寻个小板凳放她在旁边听着。
她小时候就是个唇红齿白的小美女,伶俐乖软,谁见了都忍不住要夸上几句,爷爷上课时她也从来不闹,虽听不懂,但在爷爷视线转过来时,总会咧着嘴甜甜的笑。
那对小酒窝盛满了四季最灿烂的朝阳,也暖化了那数十年的春秋。
刚升大四那年,七十岁的钟爷爷因病去世,病床前拉着她的手,布满皱纹的脸上仍是那副慈祥面容,还笑着哄她不哭。
最后语重心长的将泽恩托付给她。
关于泽恩,钟夏夏对它的第一印象就很好。
太小的孩子不记事,之前泽恩与她发生了什么都是钟爷爷当笑话讲给她听的。
后来她长大,慢慢开始往脑袋里塞记忆,第一次将泽恩装进去时,又是一个盛夏。
中午的室外阳光明媚,蝉鸣不绝,两岁半的小钟夏夏从梦中醒来,一睁眼就看到婴儿床框框上,背光立着一只小鸟,体型比成年鸽子还要大一圈,火红顺滑的羽毛映着后面蓝天白云甚是好看。
见她醒来,一人一鸟对视两眼,小红鸟歪了歪头,呷了呷嘴,慢慢往旁边挪了一脚,幅度小到像是怕惊着她。
后来见她咯咯咧嘴笑,短短的四肢还欢快的扑腾两下,本就轻盈的薄被随即往下滑,露出又细又白的小胳膊。
小红鸟轻轻落下,先是在她脑袋旁边停了停,小钟夏夏像个好奇宝宝似的睁着眼歪头看它,半点不害怕。
紧接着,颊边有轻微的绒毛触感,它用脑袋蹭了蹭自己,然后一摇一晃的跳下去,用尖尖的嘴叼着被子往上拖,想要给她盖上。
此后很多年,除却厚被子叼不动外它都会这么做,然后数十年如一日的安静陪在她身边。
梦中,仿佛又回到幼时时光。
有爷爷,有泽恩,还有她。
“嘤……”
软塌上的人正深陷梦魇,一吸一顿的轻轻啜泣,蜷起来的样子瞧着委屈到极点。
远在天外。
静心打坐的人睁眼,一颗心被乱的七七八八,几不可闻的叹了声气。
过于白皙的皮肤,左眼尾下红痣明显。
精致的桃花眼底如三月春风,蓄满的尽是纵容和怜惜。
抬手轻挥,指间飞出一道红光。
风过,红莲花瓣微动。
鸟笼里。
一只小红鸟正低头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