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子愿将一把新鲜的野花插在塑料瓶里,端端正正摆在石桌正中,随身挎的兜子里装着不知从哪搞来的小吃零食,满满当当摆了一桌。
方盐丧气地抬起脑袋,顿时满眼花花绿绿,原来是路子愿在他前面放了一盒冰淇淋。
路子愿挖出一大勺递到他嘴边,那张无比好看的脸笑得比亭外的阳光还灿烂:“张嘴,啊。”
方盐鼓着腮帮子委屈巴巴凝视两秒,乖乖张嘴接受投喂。甜甜的奶味混合淡淡的茶香在舌尖慢慢融化,冰冰凉凉的滋味顷刻抚平内心所有的躁动和不安。
他吸吸鼻子:“再来一口。”
路子愿挖一大勺,笑眯眯塞自己嘴里。
方盐瞅瞅眼前这盒,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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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女主角的演技可以呀,”听完录音的路子愿挑起大拇指,“尤其这台词功底,比精神病还像精神病呢。”
方盐汗颜,这不就是说他演过头了么。
路子愿见不得他垂头丧气,安慰他精神病的表象多种多样,连专业医生都不见得能肉眼辨别,更别说打从心眼里排斥厌恶精神病人的周岩了。
方盐哪是操心这个,更蔫了。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路子愿突然发问,“你姐夫把你送到这儿来,真是为了给你治病吗?”
“这重要吗?”
“当然重要。医院为什么要详细记录病人发病前后的所有细节?因为医生对病人的情况掌握越详细,治愈的希望越大。咱们假设你登记的资料全部都是真实情况,你姐夫对你这个小舅子绝对恨之入骨,你不仅害死了他老婆还令他背负了杀妻的嫌疑,令他在商场上举步维艰。我要是他,巴不得你赶紧去死。”
无精打采的方盐被路子愿这番话带动了思路,他把自己换位成赵鹏一思考:不管二人曾经关系有多好,在方巧死亡那一刻,赵鹏对他就只有恨,巴不得他去死可能有些极端,但赵鹏也绝不会希望他能康复出院。
在此基础上,赵鹏为什么要对院方讲那么详细?赵鹏可以说他是受不了父母过世的打击而发病,这几年方家为了降低影响拒绝送他治疗导致了他病得越来越严重,如今不得不入院治疗,完全没必要提到方巧。
虽然法律规定精神疾病患者不用承担法律责任,但终究是死了个人,该走的流程一步都不能少,赵鹏偷偷把他送进精神病院就是想把整件事压下来,又何必多此一举告知院方真相?赵鹏就那么相信院方和曾医生不会把方家的秘密透露出去?
“曾医生那份资料显示出两种可能,其一,赵鹏故意留了一条家丑外扬的渠道来证明他没有杀妻,方巧的死他瞒不住,他对外可以说方巧是意外过世,但小道消息肯定都往他杀妻这个方向传,这时候要是有人来精神病院探口风就会得到另一种说法,你这个精神病失手害死姐姐,他这个当姐夫的忍辱负重替你扛下所有骂名,只为保全妻子坚守的家业,如此一来他挨得骂越多越能彰显他这个人的了不起,短期内受的委屈会在未来收获极大的利益和口碑,前提是他不会在受委屈的这个阶段被商业对手彻底干掉。其二,就像我说得那样,他没想让你出院,留给医院的资料也只有寥寥数语,曾医生为了更好地给你治病,在周岩死皮赖脸要见你那次向他询问了你的情况,再把周岩所说与赵鹏给的资料结合起来,变成了我们知道的这个版本。”
方盐听得津津有味,连连点头。
“至于你姐的死。”
路子愿的话说得有点多,脑子缺氧了,他按住自己的人中,两只眼睛向上翻白。
方盐:“……”
他正想起身给路子愿顺顺后背,路子愿的白眼突然翻了回来,清澈明亮的眼睛闪烁着精明的老谋深算,轻轻一挑的唇边弧度诉说着这个人是多么放荡不羁。
方盐:“……路大师?”
路大师拍拍胸脯,捡了面前盘里的花生扔进嘴里嚼着。
“那个笨蛋脑回路打了好多结,我怕他把你带沟里去。”
方盐不乐意地板起脸:“我觉得路子愿很聪明。”
路大师煞有介事点点头:“你会这么想说明你已经被他带沟里去了。”
方盐眯起眼睛,咯吱吱是他后槽牙摩擦的声音。
路大师浑不在意,慢悠悠扒着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