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无聊赖卧床休养的方盐发现这几天扎堆在他门口围观的病人一个都没有了,护工也不似以往健谈,料理完他这屋的活儿就走,一刻都不多留,连曾医生近来都有些古怪,好几次欲言又止,到头来叹口气又离开了。
方盐搓搓刚洗过、还带着水汽的脑瓜瓢,百思不得其解。
借来的书看得差不多了,方盐每天的主要娱乐项目是抱着手机玩游戏。手机是路子愿淘汰的旧手机,放着也是放着,干脆插了张电话卡送给方盐解闷。方盐问他电话卡哪来的,路子愿神秘一笑,拇指搓着食指和中指说他有路子。
方盐提心吊胆好几天,就怕卡是路子愿从哪个病人那抢来的。
这天,方盐吃过早饭又懒洋洋靠在床头打游戏,他的伤恢复得差不多了,日常基本无痛感,李医生已经被院方送回原就职医院,半个月后会再来给他复诊。
玩连连看玩到头晕眼花,方盐决定趁着阳光正好出去溜达活动一下,一拉开门就发现一楼走廊另一侧聚集了好些人,某个黄澄澄的人鹤立鸡群似的,隔这么老远就显他个儿高。
方盐的心忽悠一下,赶忙跑过去。他很确定精神病院里所有人都很排斥路子愿,虽然自己也是被排斥的对象之一,但自己在医护眼里还算正常病患,路子愿那才是全院上下连狗都嫌弃的对象。现在这个被嫌弃的家伙被一群病人包围在走廊里,不会是病人们要群殴他吧?
离得近了,方盐发现现实跟想象不太一样,这帮病人一个个点头哈腰,恭敬得像在拜神。而被他们拜那位身穿一件明黄色绸料缝制的袍子,右手一把桃木剑左手两块金属板,长了些的头发梳得油光锃亮,貌似还打了发胶。
方盐驻足凝思:这是唱哪出呢?
离路子愿最近的病人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妇女,标准病号服,长头发乱糟糟扎着,一点血色都没有的脸上满是惊恐:“路大师,这就是我家,您给瞧瞧。”
路子愿微微颔首,右手桃木剑一横,跨进那间病房。
其余人挤挤插插围在门口,没一个敢跟进去的。
方盐看图理解了一下:这是闹鬼了?
精神病人出现幻觉不奇怪,奇怪的是病人不去找医生却去找人人避之不及的路子愿?
他很好奇路大师要怎么“捉鬼”,便往跟前走了几步。最外圈的病人听到脚步声,一回头“妈呀”一嗓子跳起老高,脑袋和旁边那个壮硕大高个的脑袋撞一块,大高个也叫了一嗓子。
其他病人闻声转过头,也都惊得怪叫起来。大高个的叫声尤为响亮。
什么都没看见先被一大波声浪震得脑瓜子嗡嗡的方盐:“……”
斜对面的病房门开了,白大褂医生探出头来不悦地皱眉:“小点声,别影响路大师作法。”说完关上门又回去了。
眼里尚且残留着这位医生胸前工作牌残影的方盐:“……”医院竟然由着他们这么瞎胡闹?不是说医生都很怕路子愿跟其他病人接触吗?正常节奏不是该保安出场,强行将路子愿扭送回他后山的小别墅吗?
路子愿仿佛没听见外面的动静,他在病房里转了一圈又一圈,然后对门外的人们说:“我需要一个诱饵,谁来?”
病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目光齐刷刷落到那个让他们畏惧的人身上。
低头沉思的方盐一抬头就对上十几双殷切期盼的眼睛,吓得他也差点叫出声来。
一位头发梳得整齐,戴着黑框眼镜,学者模样的人壮着胆子说:“路大师请你进去当助手。”
其余病人全都点头,大高个悄无声息绕到方盐身后,阻断他的退路。
突然就上了贼船的方盐:“……”
屋里的路子愿在催,众人牧羊犬狙羊一样硬把方盐堵进了门,随即呼啦一下退开老远。
路子愿回过头,紧绷的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左手的两块金属板来回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响。
方盐瞅瞅:“路大师是来说相声的?”
路子愿也瞅瞅:“铃铛坏了,临时拿来应急的。”
方盐四下环顾:“这闹鬼?”
两块金属板脆响一声合在一处,路子愿竖起食指放在唇上,眼睛眯得弯弯的,好看是好看,可方盐总觉得他没安好心。
突然,路大师左手打板如飞,右手桃木剑挥得虎虎生风:“大胆妖孽胆敢在本大师面前班门弄斧,触我神威者,诛!”
路大师一声大喝,桃木剑力道十足劈在方盐脑门上。
方盐脑袋一痛,火气顿时上来了:“有毛病啊你。”
路大师收势撤剑,对门外畏首畏尾的围观群众们说:“此厮体内之厉鬼功力犹胜从前,此屋中的不过普通小鬼,在厉鬼面前不敢造次,再加上本大师的诛邪一剑,小鬼已乖乖离去,不敢再来了。”
住在这屋的大姐千恩万谢,手捧一厚沓钞票奉到路子愿面前,不过她看方盐的眼神比先前哭诉屋内闹鬼还惊恐。
路大师仙风道骨摆摆手:“我有我的规矩,你既请我驱鬼便该按我的规矩办事。”
大姐愧疚地连连应声,从衣兜里摸出一枚铜钱重新奉上。
路大师收了铜钱就走,门口众人挥手告别,完事又齐刷刷盯向屋里那小妖怪。
被盯得浑身发毛的方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