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子愿急忙用身体挡住方盐,彼此距离突然拉近,方盐的视线毫无阻碍地望进那双神秘感十足的眼睛里,沉溺与清醒都在一瞬之间,下一秒的方盐屏住了呼吸,因为他看到路子愿的瞳孔在震颤。
那是无以复加的恐惧最真实的写照。
方盐的心跟着提到嗓子眼,说话的音量也不由得降到最低:“你看见什么了?”
路子愿全身都在抖,方盐觉得要不是抱着自己,路子愿可能已经落荒而逃了。
路子愿的嘴巴不停开合却始终没有发出声音,方盐只好学着路子愿的口型一遍一遍重复:他在笑。
他是谁?
方盐左右看看,没看到人,两边的房门全关着,一排小瓦数顶灯贯穿整条走廊,尽头融进占据整个大厅的明媚阳光里。
察觉到他的脑袋动来动去,路子愿赶忙按住他的后脑勺:“别乱动。”
方盐想说“什么都没有咱们先进屋”,路子愿已然贴到他的耳朵上:“他贴门站着,咱们进不去的。”
方盐脊背唰地一下被汗浸湿了。
房门就在他面前,只是视线被路子愿的身体阻挡,看不到门前是不是真的还有个人。心里像是有个鼓在不停地敲,方盐憋住一口气,缓缓站直身体。越过路子愿的肩头,方盐看到了那扇一条纹理都没有的白色房门,门前空空,什么都没有。
警报解除,方盐的心脏开始疯跳,他看向路子愿,思考着该如何劝说路子愿放开自己去开门。视野通常不是一下子就能转移的,他看路子愿的同时余光还停留在门上,一个人形的影子突兀地显现出来,硬生生将他注意力又拉回到门上。
没有,依然是什么都没有。
方盐的额角渗出冷汗,理智告诉他刚刚就是看花了眼,直接开门进去不会有任何阻碍,但他还是慢慢移动目光,尝试用余光去瞥那扇门。
余光没办法很好地捕捉影像,他只辨得出那是个人的轮廓,个子比他和路子愿都矮,肩膀很宽看上去很壮,头颈曲线有点怪,就像,就像……那个人是背对着他们站在门前!
方盐这次是真被吓到了,他不停吞咽口水来缓解喉咙的干涩,怕咳出声会引起那个东西的注意。
现在怎么办?跑吗?自己的身体状况跑不了两步就得送急救室。不跑就必须面对那个东西,那到底是个什么?鬼吗?
方盐的脑子乱糟糟,一下子有很多声音在吵闹,一下子又安静得令人心慌,无数念头纷至沓来又尽数散去,到头来只留下那句路子愿说过的“他在笑”。
他在笑?笑?
方盐的恐惧和慌乱骤然卡壳,如果那东西背对他们站着,路子愿是怎么看到他在笑的?难不成自己看到的和路子愿看到的不是同一个?就算世上当真有鬼,密度也不可能高到一扇门前就站了两个,同一个又解释不通,那么真相就只剩下唯一的——
路子愿出现了幻觉,而自己受到感染也产生了跟路子愿极其相似的幻觉。
恐怖霎时消散,冷汗却如喷泉般冒个不停。差一点,就差一点他便被路子愿影响,成为路子愿见鬼体系里的一个撞鬼见证者,和建院之初那一百多位病人一样。
方盐闭上眼,等待着心跳恢复正常频率,而后猛然发力,将背对着门的路子愿推了出去。
路子愿的后背结结实实撞在门上,发出“咚”的一声,路子愿脸上的肌肉不停抽搐,彰显着他和“鬼”撞在一起时的慌乱。
方盐眯起眼睛捕捉着路子愿的每个表情和动作。
路子愿背贴着门,身体剧烈扭动,应该是被什么东西箍住了脖子,箍他脖子的东西似乎比他矮,他的后脑勺紧贴在门上,小腿弯曲,脸向上仰,眼睛不停翻白,这是要断气的征兆。
方盐不认为这些生死一线的反应是能随随便便演出来的,他想把路子愿拉离那扇门,可路子愿肢体僵硬,根本不是用不上力的他能拉得动的。
千钧一发间,方盐脑子里又出现许多杂乱的念头,他自己都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扬手在路子愿的脑门上拍了一巴掌,然后在他肩膀上一抓,团一团塞到自己嘴里嚼了嚼,咽下去。
他直视着路子愿失神的双眸,一字一顿铿锵有力地说:“鬼被我吃了,你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