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戛然而止,宋令仪的眸色一深,目光落在林湛的唇上,按着他的双肩质问:“你被人欺负了?”
薛琮落后一步,一听这话立马嚷嚷:“谁敢欺负林湛,我要了他的狗命!林湛,你说个名字出来,我替你出头!”
林湛忙道:“没人欺负我!”
“没人欺负你,你这是怎么了?被狗啃了?”宋令仪毫不客气地揭穿他,呵道:“快说!”
薛琮看了一眼,神色立马莫测高深起来,推开折扇半掩着面,围绕着林湛转了几圈,啧啧几声:“哎呦呦,林湛,你很行嘛,这是被哪只小野猫啃的,啧啧。”
“别胡说八道,哪里来的小野猫!”林湛知自己瞒不住,顺着薛琮的话风道:“就是宫女,也不知道哪个宫的,粗鲁得很,冲过来就啃,啃了就跑,吓死我了。”
薛琮听了哈哈大笑:“那倒是有意思啊,我还没见过哪个姑娘这般主动!也难怪,你生得俊,在京城可是鼎鼎有名的,估计不是个宫女,宫女没那么大胆子!十有八|九是今晚宴请的官家女眷,定然爱慕你良久,否则为何如此情难自禁了?”
林湛悻悻然笑道:“的确,要不是天色黑了,真想看看对方长个什么模样。”
宋令仪将信将疑地盯着他:“果真?”
“自然,我从不撒谎!”林湛信口胡言,怕二人砸破砂锅问到底,赶紧岔开话题,“还去不去红袖坊了?再不去天色就晚了,难不成你们还想夜不归宿?”
宋令仪道:“怎有脸说?还不是为了寻你?”
薛琮忙打圆场,三人一路吵吵闹闹,出了宫门就坐马车往红袖坊去。薛琮是这儿的熟客,一叠银票往红袖坊的主事嬢嬢身上一砸,直接包了全场。
林湛不禁感慨道:“你一个太尉之子,竟然如此富有!”
“我娘说穷养儿子富养女,可家中就我一个独子,遂多疼宠我了些。实不相瞒,我打小就出生在金窝银窝里,这点银子算什么!”薛琮一手揽宋令仪,一手捞林湛,笑嘻嘻道:“只要二位高兴,这点钱算个什么!”
林湛更加感慨道:“有娘真好啊,要是我娘还活着,即便不是金窝银窝,起码也是自家狗窝罢。”
宋令仪听了,冷哼一声:“宋家亏待你了?你现在住的地方,不比狗窝强百倍?”
三人一面说闹,一面上了二楼,薛琮薛衙内开了红袖坊最贵的天字第一号雅间,三人才刚一落座,珠帘轻震,率先闯入眼中的是一只白皙如玉的手。
这绝不是女子的手,不似女子的柔荑腻白纤细,反而格外修长,并没有任何嶙峋感,反复骨节分明,指腹略有薄茧,若不是个精通舞刀弄剑的人,便是个精通乐器的乐师。
此人便是先前薛琮提起的陈宣了。
“听闻你病了?来中原这么久了,竟还不服此地水土?”林湛笑道,见陈宣穿着件红白相间的袍子,说不出来的好看,怀里抱着一管长笛,鲜红的穗子微微摇曳。
若是旁的男子穿这么一身,定然俗气到了极致,偏生陈宣面容阴柔,并非那等阴,那等柔,而是令人阴面暗生的阴,温柔宁静的柔。
陈宣并非中原人氏,据他自己说是自小父母双亡,曾养在姑姑膝下,后来姑姑同一位中原男人跑了,又生养了个孩子,直接将他送回了叔父身边。
结果这位叔父最是粗鲁暴虐,对陈宣非打即骂,不把他当个人看,陈宣过了几年苦日子,实在熬不住就逃了,结果姑姑死了,举目无亲,好在精通乐器,遂随商人来了中原,就在红袖坊当了名乐师,专门教这里的姑娘如何取悦男人。
不知为何,林湛总觉得他分外亲切,不同那些漠北的粗野,陈宣生得极俊,吹得一曲好调,还会唱漠北那边的小曲。
记得林湛与他初相识,七八个公子拉着他,要求他当场献曲,陈宣不愿,被人迎面泼了茶水,听了几句下流之词。
薛琮当时见义有为来着,直接将人往怀里一抱,同那些个公子哥道:“狗儿子们都给小爷我听好了!以后此人就是我的人了!谁敢欺负他,先问问小爷我!”
之后不知道这事咋传到德城郡主耳中,还以为自家傻儿子是个断袖,抱着薛琮捶胸痛哭良久。
薛琮不得不将林湛拖下水,同德城郡主说,自己只是帮林湛买个人下来。
从此开始了四人之间跨越等级和血统的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