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年不及不惑,此时却觉得近来身心俱疲,老了十岁不止。
“小娘子回来了,”他旋即回过神,脸上的笑都显得有些勉强,待给车里的人行了礼后,尽量稳着声道,“阿郎眼下不在府中,这才特意让我候着,劳烦殿下和世子送我家娘子回来。”
裴颜正被添雪扶着下来,听到这话倒也不太在意,毕竟在她的设想中,有人能给她开个府门估摸着就是他阿耶对自己的恩赐了。
小娘子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路,小心的踩在马车下方的胡床上,瞧着十分乖顺的模样。
她一步三回头的从车上下来,待到周管家跟前的时候,周管家整个人都蓦地一愣。
眼前的娘子面似芙蓉雪艳霜姿,唇上点染的口脂衬着白皙的肤色似是落在雪中盛放的红梅。
他知季家的人的相貌素来极好,却不想裴颜的相貌尤为甚。
也不知是不是江南的水土更为养人,比之长安城的贵女,眼前的娘子身上似又多添了一分娇柔袅娜。
许是因着沈谢同崔朗在的缘故,周管家连说话都带着几分卑微。
他伸头朝后头望了眼,迟疑着道:“娘子没有瞧见曹郎君吗?”
裴颜看着他,倒也没做隐瞒:“瞧见了。”
那人呢?!
周管家偷觑了眼车里两个郎君的神色,也不知这该不该问。
裴颜想到曹和适才在沈谢跟前怒不敢言的模样,就觉得这人委实有些不得劲儿。
她想了想道:“许是受了惊,回府了吧。”
周管家一惊,这偌大的长安城那位不让别人受惊就是好的了,哪还有什么人和事敢将那位给惊着的......
裴颜似是看出了他在想什么,将他带离马车近前,同他朝车里坐着的郎君,笑盈盈的指了指:“那你觉得殿下的姿仪如何?”
周管家脑子里顿时嗡的一声,没明白裴颜何来如此一问,这哪里是他能评说的事儿?
别说是评说,就连直视沈谢也不是他可以去做的事儿啊!
周管家心里叫苦不迭,顶着发麻的头皮,颤巍巍道:“殿下渊渟岳峙,沂水春风,姿仪定是难有人能所及的。”
他说完心脏都跟着颤了颤,也不知自家的这位娘子是个什么意思。
若他跟前就只裴颜一个他倒也没什么可怕的,可多了个沈谢和崔朗,他便生怕自己不小心说错一个字,到时候连国公爷都保不了自己。
周管家从来都没觉得时间这般难熬过。
须臾,他听小娘子带着笑的嗓音娇娇软软道:“那可不是,殿下这般好看的人我都巴不得日日都能瞧上一眼,也不知那曹家郎君为什么见了殿下怕成那样,”她想了想,故作惊愕道:“莫不是自惭形秽了吧?”
周管家:“......”
沈谢:“......”
崔朗扑哧一声,笑的肩膀都在颤。
周管家讪讪的低着头,眼下是连适才勉力撑出来的笑都消失殆尽了,虽然极力想要维持着,却连嘴角都忍不住在抖。
裴颜看着眼前清清冷冷的郎君,笑的眼睛都弯了起来:“这些时日赶路,殿下也赶紧先回去歇息吧,明日我再去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