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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抵达长安的时候,已近四月末旬。
马车自灞桥而过,温煦的春风将柳絮吹的纷纷扬扬。
桥上是三五成群的郎君和娘子,有的在赏灞桥烟柳,有的正手持折柳依依惜别。
这漫天柳絮犹似冬日雪花飞霰,倒是将裴颜给看的呼吸一滞。
崔朗拢着的小扇指着这景笑道:“灞桥风雪,长安城八景之一。”
裴颜幼时曾听说过灞桥风雪扑满面,太白积雪六月天,但都不曾亲眼瞧见过,如今瞧见了,倒是将眼睛都看直了。
与此同时,沈谢将批完的一本公文合上,抬眸瞥见小娘子目不转睛的盯着外头瞧,不禁挑了眉道:“这般好看?”
“好看的。”裴颜不假思索的点点头,倏而转过头同他笑盈盈道,“杨柳含烟灞岸春,不过,都不及殿下好看!”
沈谢:“......”
他以为这就算是结束了,不想小娘子却回身坐好。
她双手托着下巴,眼睛亮晶晶的盯着他瞧,明明崔朗也在她旁边,她却旁若无人似的,眼睛里似只容得下眼前的郎君。
她看着郎君笑眯眯道:“殿下是我见过这天下最好看的人。”
沈谢:“......”
崔朗忽然觉得这刚抿进口的香茶也不香了,甚至还泛着点儿苦,他想了想,觉得是自个儿的心苦。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要坐在这儿?
反观沈谢,面上仍绷的清冷淡然,丝毫不为所动的模样,可心下却似一汪清泉徐徐荡开一层浅浅的涟漪。
他依旧平常的取过手边一折新的公文,提笔便要落下,却被裴颜蓦地阻止。
小娘子指着他要下笔的地方,掩着半边脸颊,同他用气音笑道:“殿下,反了。”
“......”他怕不是被鬼迷了心窍!
他抬眸瞥她眼,故作镇静道:“这是密函。”
言下之意便是里头信息可能是要靠自个儿来提取的。
不料裴颜还真信了:“这密函,原来文字都是要倒着看的啊!还怪难的。”
“......”
崔朗看热闹的不嫌事儿大:“可不吗,不然你以为殿下是故意倒着看的吗?”
言罢,他赶紧用撑开的小扇掩住自己的脸,将沈谢飞来的眼刀子阻绝在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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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自长安东大门的春明门而入,裴国公府跟着的人已有先回去禀报的。
恰巧,裴国公正在花厅同曹和吃茶。
这位郎君相貌倒是周正,却可惜眼间流露出一股戾气,明明该是副端正的长相,偏偏神色跋扈自恣。
本也算是小辈,却理所当然的朝主位一坐。
他不客气,裴国公却是客气的很。
眼下曹国公府虽不比从前,但在朝中话语权犹在,即使被怀王折了两臂,却仍在朝中占有一席之地,裴国公自然得罪不起。
反观裴国公府,却自他这一代起便日渐颓落,若是送出一个女儿便能换回当年的荣光,这买卖倒也不亏。
他甚至巴不得同曹国公府攀上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