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六。
柳太妃一早便来了季府,明明沈谢也要回往长安,可柳太妃却拉着裴颜交代个不停。
仿佛这个才是亲闺女。
清明的细雨似还余韵未消,眼见时辰不早,柳太妃这才依依不舍的将人送到马车前。
她从清绶手中取过一个手掌大小、刻纹繁复的沉香木盒子,而后放到裴颜手中。
崔朗和沈谢见到那木盒皆是一愣,反观季南山倒是要平静许多。
柳太妃同她交代道:“现在别急着看,等上车了再看。”
裴颜点点头,也不矫情,她知道柳太妃对自己好,这盒子贵重,里头的东西怕也是价值不菲。
她噙了笑道:“您和阿翁都要照顾好自己。”
季南山心中也是不舍,此刻却故意端着脸赶人:“快走快走,再不走怕是城门都要关了。”
这正午都还没到,关哪门子的城门。
裴颜看着老人那张皱纹如谷的面庞,眼睛不禁微微泛红,说话都带了点儿哽咽:“阿翁,等我到了长安,我会给你传平安信的。”
季南山同她摆摆手,转而对着沈谢同崔朗道:“这丫头容易闯祸,等回了长安你们两个多看着点她,不听话就罚。”
裴颜闻言破颜一笑:“您到底是谁阿翁啊!怎的还带胳膊肘朝外拐的!”
她说完便扶着添雪的手登上了前头的马车。
她掀开车帘,看着沈谢背对着自己,同两人又轻声交代了几句,便也上了马车。
......
车轮缓缓滚动,裴颜的心也跟着猛地一揪,酸酸麻麻的一点一点自心脏蔓延。
她忍不住掀开帘子往回看,却见季南山同她摆了摆手,裴颜咬着微微颤抖的唇,恋恋不舍的回身坐好。
车帘落下的那一瞬,一身风骨的老人抬袖轻拭了下眼角。
马车内一时阒然无声,只余耳边长街喧嚣。
裴颜安静了一会儿,这才察觉到沈谢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她抬头对上郎君的目光,声音还带着些未及消弭的哭腔:“您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她摸摸自己的脸,拖着半哑的嗓音,思绪不知道又飘去了哪里,眼睛蓦地带了些光:“我前些日子看了个话本,里头说郎君若是一直盯着一个娘子瞧,那便是不怀好意,您该不会是在觊觎我的美貌吧?”
“......”
沈谢一言难尽的觑了她眼,实在不知道她养伤的这段日子又看了些什么奇怪的东西。
但见她这会儿还能说笑,怕是那阵别离的情绪已然是过去了大半。
沈谢瞥她一眼,软了声道:“想哭怎么不哭?”
裴颜一愣,她莫不是悲伤过度产生幻觉了,沈谢这语气怎么听着莫名带了些纵容?
她呆呆地摇摇头,原本是有点想哭的,可这会儿听到他这话忽然就不想哭了。
她吸吸鼻子,眼眶泛着红,许是方才真的难过,连带着那莹白小巧的鼻头都透着一抹淡淡的粉。
像极了一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楚楚惹人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