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颜抬头看他，神色还有些愣愣的。

眼前的娘子素来都是笑盈盈的，沈谢从未在她脸上见到过适才那般绝望的神情。

他抿了抿唇，心里有股异样的酸麻，却又说不清道不明，只能一下一下轻轻的拍着小娘子的背脊，告诉她没事了。

裴颜其实在看到沈谢的那一瞬就已经没在怕了，可她掩藏在袖中的手仍旧控制不住的在轻颤。

直到指尖触到郎君柔软的衣料，这才慢慢放松下来。

许是方才绷的太紧，这一松懈下来，适才憋着的眼泪此刻便如断了线的珠子，她越想越觉得委屈，大颗大颗的金豆子忍不住的往下落。

沈谢也懵了，空着一片子脑子手忙脚乱的给她擦拭。

裴颜瞧着他手下生疏的动作，不觉破涕为笑，她径自擦了擦，带着哭腔故作埋怨道：“脸都要被你擦红了。”

“......”

沈谢一愣，耳根子不觉有些热。

他长这么大，也还是头一回给小娘子擦眼泪。

沈谢别开脸道：“先下山。”

裴颜点点头，见他转身，正要同他说自己的脚怕是走不了了，便见他背对着自己蓦地半蹲了下去。

裴颜一怔，哑着声音不确定的问：“您这是要背我吗？”

沈谢脸都要黑了，他做的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想到小娘子今日确实受了大委屈，他刻薄的话出口之际又自觉的在舌尖滚了两滚，而后又给咽了回去。

他有些不自在，催道：“快点。”

裴颜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耳尖，心情倏然就好了许多，她轻“哦”了声，磨磨蹭蹭的爬上他的背，虽然眼睫上仍旧挂着将落未落的泪珠，可小娘子的心里就是莫名的感到踏实。

她双手攀着郎君的脖颈，下巴搁在他肩上。

许是贴的太近，沈谢每走一步便能感觉到身后小娘子的呼吸清清浅浅的喷洒在颈侧，他喉结滚了滚，脚下的步子也慢了一拍。

裴颜侧头看他，她很重吗？

她试探道：“......要不您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沈谢侧眸瞥了她眼，她就这么不想被自己碰？

裴颜咽了口口水，不明白这位殿下的情绪怎的又莫名沉了下去。

她试着同他转移话题道：“那些人可是从吴州大牢里出来的？”

“是。”沈谢也不瞒她，“去岁吴州郊外险些闹出几条人命，正是那群流寇所为，郑易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将这群人送进吴州大牢，倒是不想一年未足，倒又从牢里出来了。”

裴颜默了一瞬，听出他语中嘲讽：“您是怀疑郑刺史？”

沈谢嗤道：“你以为若没有郑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单凭一个后宅的娘子便能将这样一群人给搞出来？”

裴颜也想到了这一层，可郑挽霜怎么说也是他女儿，若真捅出了什么篓子于他也有害无益，何以至此？

沈谢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郑易不会承认这事和他有关系，毕竟去的人是郑......他府中娘子，他只需随意拣个理由便能将自己给抽身出去”

裴颜一言难尽的看了他眼，提醒道：“郑挽霜。”

她兀自消化了会儿，这般来说便就说得通了。

毕竟郑易没亲口说过什么话，若出了事完全可以将事情都推给郑挽霜，裴颜不明白，这些事同她有什么关系？

何况虎毒还尚且不食子，郑易又是出了名的疼这个独女。

裴颜倏然想起郑挽霜袖子遮掩下的那些伤，不觉呼吸一滞。

她抿了抿唇，又想起添雪先前说的婢女一事：“对了，之前山下撞到您的那个婢女好像是郑挽霜身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