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崔朗想说他真的不闲,可甫一对上沈谢那道凉飕飕的眼神,只得识相的闭了嘴。
他这嘴可真是欠。
虽说是让崔朗带路,可沈谢走的却是熟悉的很,未免伤了小娘子的名声,特意拣了条人少的路前往客房。
婢女已经将解酒汤备好,添雪闻讯赶来,赶忙伺候着自家小娘子服下,生怕她醒来会不舒服。
这醉了的人也不知什么时候会醒,可照着裴颜这不省人事的样子,怕是一时半会儿也醒不了。
纵使平日同崔朗玩的再好,总也不能真的宿在崔府。
可眼下令人头疼的是,熟睡的裴颜手却紧紧攥着沈谢的衣服不撒手。
崔朗这回识趣的站在了一边儿,摆了个请的手势。
“我瞧着您这衣裳怕是一时半会儿也换不成了,”他笑侃道,“我这外头宾客未散,殿下,不然劳您顺便将阿颜送上马车?”
不等沈谢作答,崔朗旋即便出了门,一副将功补过的模样。
沈谢沉默的在榻边站了会儿。
榻上的娘子双颊绯红,似是在做着什么梦。
她眉头时展时皱,嘴里不时梦呓两声。
偏就攥着自己衣裳的那只手怎么也没松开。
想起她适才口中一路念念有词的“明疏”,沈谢嗤了一声,莫不是还把他当成崔朗呢。
虽是心中不爽,手下的动作倒没迟疑。
沈谢一手穿过她细白的脖颈,一手穿过她的腿,看似不情不愿的将人抱了起来朝外走。
马车已经候在门外,添雪赶忙替沈谢撩开车帘。
季府的马车陈设简单,因着季春春寒未过,故而内里的绒毯尚未撤除。
沈谢正要将人放进铺了绒毯的马车里时,却见抱着的小娘子蓦地皱眉将头扭向了另一边。
小嘴一张一合,喃喃道:“臭。”
沈谢脸一沉,适才还轻柔小心的动作瞬间荡然无存,径直将人朝毯子上一丢。
还嫌他?
他这一身到底是拜谁所赐?!
裴颜顺势滚进了角落,脑袋同车壁来了个亲密接触。
*
裴颜自然不知道自己无形之中又把圣人的这位小皇叔给得罪了。
她这一觉睡的极其香甜,醒来的时候外头已是天光大亮。
看着前方绘着江春晓景的画屏,她还一时没反应过来。
添雪听见动静,赶忙进来又替她倒了杯温水,免得喉咙不舒服。
“小娘子可算醒了,您若再不醒,奴婢都要替您去寻个大夫了。”
裴颜一听,原本隐隐泛疼的额角忽感疼的更厉害了些。
她这人醉了便不记事,眼看连自己什么时候回了家都不知道,便知真是喝大了。
往日一杯倒的人居然连喝三杯,她都不敢想自己醉的时候是个什么样。
添雪顶着她唠叨:“奴婢就去给您寻个水的工夫,怎的就喝了那么多,幸好阿郎昨日有客访,不然可要逮着您好一顿说教。”
裴颜点点头,有些心虚:“下次一定不了,我哪知道那婢女会将酒水送错。”
细数下来,她长这么大,算上这回也不过才醉过两回。
头一回是十三岁的时候。
她去崔府寻崔朗,正见这位世子爷坐在院中凉亭里品着府中新进的桃花酿。
她瞧着这名儿一听就是个不易醉的,一时嘴馋便同崔朗喝了两杯。
哪知这酒名字听着文雅,后劲却足的很。
她以为自己醉时最多也就是找个地方睡一觉,后来才知,她那日醉后一直抱着崔朗不撒手,最后还是被沈谢黑着脸给拎开的。
念及此,裴颜双手捂了脸。
太丢人了,这回还是春宴上,她该不会又做了什么丢脸的事吧……
裴颜不敢想也不敢问,添雪瞧她这副模样,哪儿还猜不出她心中所想。
可一想到殿下黑着脸从马车出来时的样子,这滚上喉头的话不禁又给咽了回去。
眼下听见裴颜说起送错酒水这事,倒是不由得让她想起了另一件事。
“对了,”添雪忽然神神秘秘道,“小娘子您不知道,昨日奴婢后来回崔府去替您取落下的东西的时候,在后院瞧见了郑娘子的婢女,您猜猜怎么着?”
裴颜不明所以。
添雪也不卖关子:“奴婢瞧见郑娘子的婢女同崔府的一个婢女,两人直愣愣的跪在后院,长步就站在边上一动不动的盯着。”
裴颜想了想:“能让长步盯着,怕是触了沈谢什么霉头吧。”
添雪摇摇头:“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只听说后来郑娘子离开的时候脸色不大好,崔世子还特意给她送了两壶新酿的酒。”
她学着崔朗的语气道:“既然郑娘子如此喜爱我府中的酒,那便送与郑娘子两坛,也好让郑刺史也一并尝尝。”
裴颜左右想了想,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
婢女被罚是长步盯着,离去的时候崔朗又送了酒,两相结合,裴颜倒是能猜到崔朗的这番所为大致是沈谢授意的。
可为什么要送酒?
莫不是错罚了郑挽霜的婢女,有心赔礼?
不对,这可不是沈谢的作风。
除非——
不知怎的,裴颜脑中蓦地浮现起孟湘灵说郑挽霜的画像被柳太妃给退了回去的这番话,莫不是沈谢其实是有心想留下的?
裴颜微微瞠大了双眸,所以沈谢拒了她,其实是因为郑挽霜?
裴颜越想越觉得是那么回事,可人争一口气,这事换谁都可以让,唯独郑挽霜不行!
添雪不明白,自家小娘子好好怎的又气上了,手下的锦被似是同她有什么仇,一朵娇嫩的牡丹愣是给揉的不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