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乾承帝人逢喜事精神爽。
他大概真的挺喜欢顾婉仪的,估计也是没想到对方会在思过期间受罪。知道之后,他立马结束了禁足,还将对方擢升为昭仪作为补偿。
别看婉仪、昭仪看起来差不多,两个位置差了整整有三四级!
昭仪上面就是妃了。
听到常小岁的科普,闻弛也惊讶于对方这火箭般的蹿升速度。
尤其这回这昭仪可不像其他妃子那样是摆设。
乾承帝自从顾昭仪回来之后,那可是三不五时地去那重新粉刷了一遍的长庆宫。虽然没有过过夜,但是闻弛估计狗皇帝除非真的阳那啥,否则那绝对已经把对方吃干抹净了。
宫里的人多是这么想的,之前没吃过教训的人,几乎一哄而上地围拢到了长庆宫。
所以这段时间,闻弛就经常能够看到常小岁那张丧逼脸,对方还经常鼓动闻弛出手把这蚂蚱再摁下去。
而闻弛呢?
闻弛压根不打算管。
他又不真是乾承帝的妃子,何必跟人较劲?
只要对方识相不要再拿出人偶来,他才懒得浪费时间。
不过他其实更不想跟对方接触,毕竟对方是个阴师。
于是这次出宫看灯会,听到乾承帝还要带上顾昭仪,他就有点不太想去了。
其实他还想着,如果顾昭仪出宫,他也可以让常小岁找人去长庆宫摸一摸。
要是能找到些与阴灵之道有关的书,那比他天天自己琢磨可有效得多。
可是人毕竟拗不过狗。
闻弛被狗皇帝揣到怀里死死摁住带出宫的时候,就只能在心里狠狠唾弃着对方的狗脾性。
不过随后,闻弛发现自己还是挺享受微服出宫的。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还从来没有看过外面的世界。
所以他一直巴拉乾承帝胸前的衣襟,好奇地往外看。
此时满街都是密密麻麻的百姓在看灯,街边的店铺和商品,人们身上穿着的整齐干净的衣裳,脸上的满足与喜色,都在告诉闻弛这是一个盛世。
闻弛很喜欢自己看到的这一切,纵观历史,他知道在古代要打造一个这样的世界有多难。
他有些满足地听着周围孩子们的嬉闹声,连狗皇帝与顾昭仪之间打情骂俏他都忽略了。
直到那些嬉闹声忽然尖利起来,周围人脸上也露出了惊慌神色——
那会儿闻弛心中还忍不住吐槽,果然皇帝出宫,少不了刺客刺杀。
一开始被黑衣人追杀的时候,闻弛不太紧张。
因为乾承帝看起来都不紧张,一边将顾昭仪护在身边,一边游刃有余地指挥暗地里安排的侍卫追杀刺客。
这看起来更像是一场瓮中捉鳖。
直到另一行黑衣人现——
那几个黑衣人几乎像是从天而降,闻弛都没看清楚怎么回事,周围店铺屋顶上便忽然出现了十来个人。
这些人穿着黑色斗篷,斗篷的帽子很大,低低地盖在他们的脸上,投射下阴影。即便是站在地上抬头看,也看不太清楚对面人的五官。
他们一出现,便啪啪啪将什么东西拍在了屋顶上。
刹时闻弛只觉得周围的光线都扭曲了起来,远处的灯笼随风摆动的幅度越来越慢,随后竟然像湖面上的倒影般,似乎被人轻轻地那么一拨动,就消失了。
见状不妙,侍卫们立刻收拢阵型,可是已经太晚了。
在这个似乎被封住的空间里,一条条闪着金光的金属丝刹时凭空出现,瞬间将还在移动的人全部绞杀!
看着那些零落的尸块,闻弛倒抽一口凉气。
乾承帝定定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之前还神情自若的顾昭仪也是脸色惨白。
“嗤——”站在对面屋顶上的黑衣人中,领头一人嗤笑出声,“狗皇帝也知道怕啊?”
“朕也是人,自是会怕的。”乾承帝面色不改地说道,脸上甚至还带着些微笑意。
对面的人并不打算与乾承帝打机锋,幽幽盯着他好一会儿,却忽然阴冷道:“你也配叫做人?”
乾承帝脸色也冷了下来,“朕是不是人,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西境十三座城池,几百万人!你一声令下,全部屠戮,一息不留!”那黑衣人情绪逐渐激动起来,“百姓何辜!我阴氏子弟何辜!你根本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顾昭仪此时却鼓起勇气说道:“西境十三城不灭,何来今日太平盛世。西境之屠,实属陛下忍痛的无奈之举。”
“我才不管你什么狗屁的太平盛世!”那黑衣人忽然一把扯下了兜帽,露出一张年轻漂亮的脸,可他脸上表情却十分狰狞,“我阴氏出世上千年,从不管凡尘俗事。就是你们死光了,都不关我们的事!”
闻弛见状就忍不住叹气,好好一个孩子,怎么养成这样了呢?
乾承帝却笑道:“既如此,西境十三城又与你们何干?”
这句话似乎一下子击中了这个年轻人,他随即赤红着双目狠狠瞪着乾承帝,怒吼道:
“狗皇帝!你根本不配提十三城!我师兄从小心怀仁善,西境疫情一出,他叛出师门下山,带我阴氏精锐尽出!师兄呕心治疫,十三城泰半的人都是我师兄治愈放出的!
“可是你却在疫情将将收尾时派兵屠剿,将我师兄生生逼死在漠岩!”
另一个阴氏子弟也揭开了兜帽,露出一张满脸泪痕的少女脸庞,凄声控诉:“师兄从小天资过人,若非为了治疫耗尽心血,便是你黑鹰铁骑尽出,又能奈他何?可笑他为了你们生生耗光了阴血,你们却趁机将他害死,让他尸骨无存!“
“黑鹰铁骑杀的都是人尸,从不曾错杀一个活人。”乾承帝却依旧冷静道,“为了清除疫源,当初黑鹰也死伤无数。今日你们斩杀的这些人,都是之前从十三城一役中活下来的勇士。”
年轻男子却阴恻恻道:“我管他们是勇士还是狗屎,你们丰朝伍仟万人,每个人手上都沾着我师兄的血!我会让你们所有人都血债血偿!”
说着,他便冷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陶瓮就要打开,“你们这些人,早就应该全部死在那场瘟疫里。今日,就从你们这些人开始吧!”
见此,乾承帝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忽然,闻弛听到一声清脆的碎裂声,紧接着,乾承帝身后响起一个清亮的男声,“你要让阴勿兄的心血,全部付诸东流吗?”
随后,那男人便站到了乾承帝身边。
此时,闻弛发现自己又能够重新看到外面的接到和灯火了。
看到对面黑衣人露出的忌惮神色,闻弛猜测新出现的男人,应该是破坏了这些黑衣人制造的某种结界。
他有些好奇看过去,发现身后出现了一群人穿着道袍的人。
闻弛猜测,这些人应该就是鸿阳卫的人。
其中领头的便是刚刚出声的年轻人,可他长着一清俊的脸,身上穿着道袍,衬得十分仙风道骨。
只是这人有半张脸被金属面具挡着。
此时他露出来的一只眼睛,却也有些泛红,“当初阴勿兄宁可顶着染疫后的残躯,都要死死封住十三座死城,便是为了等人来清除疫源,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
“如今,这盛世是阴勿兄、你们阴氏一族子弟,和我们道门、以及丰朝所有烈士用性命换来的,你今日,便是要将这一切全部毁掉吗?”
黑人年轻人闻言,双目布满了红血丝,“你骗人!我师兄不可能感染时疫!他有我师父给的守灵符,万邪不可侵!他不可能染上时疫,这都是你们为了杀他撒下的谎言!”
面具男沉默良久,随后忽然摘下了面具。
那面具之下,竟是一片可怕的坑坑洼洼,像是火烧过后留下的疤痕,抑或是被人像是用勺子一小勺一小勺挖去了皮肉,十分可怖。
“那是因为他将守灵符给了我。”
那是那场时疫给他留下的印迹,也留给了他终身无法忘却的遗恨。
知道了当年事情真相的阴氏子弟,都有些无法接受。
他们发疯似的攻击所有人,于是两帮人大打出手,闹了个两败俱伤。
好在,阴氏子弟离开之前,终是没有打开那个陶瓮。
见他们将那陶瓮重新收了起来,连闻弛都松了口气。
那里面装的一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也不知道那些小孩是怎么想的,小小年纪带着这种东西出来玩,家里的大人也不管管!
这群中二患者终于离开,闻弛见对方留下的一地血腥,却是忍不住叹气。
“阴师也并不全是嗜杀之人,很多也都只是普通人多了一门吃饭的手艺而已。”顾昭仪也是皱眉说道,“可这阴氏家族传承残暴冷血,从不把人命当回事,将活人炼成人尸是家常便饭,更不会将这些英烈放在眼里。”
“确实,咱们有记载的几百年间,便有不少阴氏子弟造下的孽,那也是尸山人海,惨不忍睹。”一个年约五旬的道门男子皱眉说道,“今日这些人命,在他们看来都算不得什么了。”
“这样的一族放任在那里,终究是祸害!”
“是啊,今日他们可以凭借一时之气,便造出那种东西,明日便又可能是一场生灵涂炭!”
“指不定当初那场时疫就是他们阴氏之人做的,不然他们怎么会那么好心下山来治疫?也许他们根本不是来治疫的,而是为了炼尸!不然当初西境十三城,又哪里来那么多人尸?”
“是啊是啊——”
那些道门的人越说越离谱,吕易城将面具一戴,却重新回到了平日里的阴沉模样,“够了!有精力往别人身上泼黑水,先把你们自己洗洗干净!阴氏之人的品性,还轮不到你们来置喙!”
说完,他朝乾承帝微一点头,便率先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
其他人闻言面露尴尬,也觉无趣,却是行了礼后才敢走的。
随后乾承帝便挥挥手,让事出之后即刻赶来的五城司的军队,将地方打扫干净。
自己带着人打算回宫。
可是他们刚拐过两个街角,忽然身边的人都倒了下去。
闻弛吓了一大跳,低头一看,却发现所有人都睁着眼直挺挺躺在那里,不像是有什么事的样子,好像只是不能动而已。
现在站着的,竟只有乾承帝和顾昭仪了。
紧接着便又出现了一群黑衣人,闻弛一开始以为是跟刚才的同一批,可随后又觉得不是。
对方看到站着的两个人,似乎觉得有些奇怪。
不过随即,那领头的一人便伸出双手,十指上缠着好几条丝线,丝线上挂满了铃铛。
随后那人的手指便轻轻抖动起来。
那瞬间,闻弛的耳边嗡地一响,整个人都忍不住发颤。
忽然那些倒下的人中却有几个却颤颤巍巍站起来,拿起刀就要砍向乾承帝。
“陛下——”顾昭仪轻呼一声,忍住了头晕,便从怀中掏出了什么东西撒在了四周。
那些东西迎风即长,一下子便有一人高,闻弛定睛一看,竟是些拿着刀枪的纸人!
纸人与对方控制的傀儡缠斗起来,乾承帝见机却转身就跑,他的身形十分迅速,一眨眼人就没了!
闻弛紧紧抓着对方胸襟上的衣裳,直到乾承帝左躲右闪地藏到一条阴暗弄堂的一个小院子里,把身后的人甩出了几条街,他才有时间吃惊于对方的无耻。
他竟然连小自己的女人都不管,一个人跑了!
哦不对,狗皇帝还是勉强带上了他的,虽然不是对方自愿的。
闻弛十分瞧不起对方地撇撇嘴,随后才发现狗皇帝的状况好像有些不对头。
对方靠在墙角直喘气,间或还有轻微无法抑制的□□声,和喉咙里发出的像是痰咳不出来的“喝喝”声。
不仅如此,狗皇帝此时好像体力已经耗尽,靠在那里爬都爬不起来。
看来之前让所有人倒下的攻击,还是对他起了作用。
好在他坚持到了现在,总算是将人甩掉了,就是不知道其他人会怎么样。
就在闻弛松口气的时候,忽然,一个暗哑的男声在高处响起,“——原来如此。”
乾承帝猛然抬头,便见刚刚攻击他们的黑衣人,有两个站在了墙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就说,那武英帝受袭暴毙,明明之前都没有听说有过子嗣,怎么就那么凑巧忽然冷宫里出来一个五六岁的皇子?原来,竟是这么回事——”
乾承帝吃力站起,往前走了两步,脸上已是一片漠然。
“是啊,谁能想得到呢?”他身边的黑衣人竟是个女的,此时她冷笑道,“武英帝从来看不上我们阴师,建立的鸿阳卫几乎将民间的阴师们赶尽杀绝,可最终,竟是用着我们的法子,延续了血脉啊——”
“是啊,谁能想得到呢?堂堂一代暴君乾承帝,亲政短短十年功绩便可追及史上的明君的乾承帝,”那黑衣男人的声音阴恻恻,带着让人十分不舒服的幸灾乐祸,“——竟只是一块死肉呢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