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月,裴聿书说,他是学剑进步最快的一个。
这还是诓他的。
不然,江凝也为何都学完裴聿书独创的落花十六式了,他还停留在第七式?
不然,为何,他此时竟然输了?
裴濯深吸了一口气。虽说江凝也看上去矜贵得五谷不分,但剑术就是行云流水,有那么一番模样。输了便是输了,裴濯自认从未想过与人较量,可是……
他将手里的长剑收好,江凝也立刻缠了上来,眉开眼笑:“兰泽,怎么样,我是不是学得还不错?”
裴濯僵了一下,最终只得点了点头。
江凝也拍上了他的肩,不无得意:“兰泽也不赖,就是稍逊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凤眸弯着,自然一股少年人的天真坦荡。
裴濯挪开目光,闷闷地问裴聿书:“……你为何教他?”
裴聿书语重心长,企图找个合适的理由:“殿下给钱了。”
裴濯抬起头,不快之色已消,余下怀疑:“……你喝酒的钱?”
裴聿书立刻辩解:“你不信问安先生,这钱我可全都交给他了!”说着,他拼命向江凝也使眼色。
然而,江凝也迫不及待向裴濯伸出手炫耀:“一个月一百金铢呢。”
裴聿书心道,王八犊子见了鬼了。
裴濯声音冰冷:“一个月一百,多少去买酒了?”
怪不得,裴聿书最近喝得越来越多,越来越贵。
江凝也继续火上浇油,不合时宜地向裴濯展示自己的见识广博:“买酒肯定花不完,说不定是讨哪个小娘子欢心去了,什么孟芳楼、常乐巷……”
裴濯攥紧了手,沉默不语。裴聿书是过得潇洒不羁,可按捺不住他们府中常常接济城外的流民,连着好几年几乎是入不敷出。眼看着裴聿书不管事,账房的安先生只得私下告诉裴濯,让小少爷多加规劝。
然而,事与愿违。手长在裴聿书身上,他才是飞曜将军府的主人,自然他自己才说了算。
裴聿书大方一笑,不以为耻:“金钱皆如云烟,又不是吃不上饭了,哪里有这么严重。”
江凝也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寻思着该不该告诉裴濯,这人还找他预付了酬劳。可他越想越是担忧,甚至生出了许多无端的猜测。
以至于当日江凝也回到府上之后,向王管事和贴身小厮豆子发出了一声怜惜的长叹——
“兰泽也太可怜了。裴先生两袖清风,却在外头吃喝嫖赌,欠了一屁股债。亏得兰泽才与我一般大,就要负起这些烦心事。”
“唉,不过也有趣得很。”
江凝也的目光扫过一桌子山珍海味,又从黄花梨木的太师椅上挪到了涌金铁铸成的树枝上,忽然没了胃口,只是发出了一句无心的叹息:“这满眼富贵荣华,看着真寂寞。”
王管事站在一旁抄着手,笑眯眯地答道:“殿下,陛下今日差人来说,下月给您换了个新学堂去念书。到时,肯定新鲜着呢。”
另一边,裴濯抬眼,彼时尚且青涩的脸庞露出些许疑惑:“……下个月?”
裴聿书下巴上的胡渣都快要冒出来了,显得整个人落拓不羁。然而他的眼神却充满了热忱的希冀,仿佛在说一件振奋人心的大事 。
“正是。下个月,仓廪学堂要建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