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对不起，我又给你惹麻烦了。”　　　　离开出事点后，董子勋一个劲地在车上给沈易道歉，今天惹上的麻烦事，说来说去都怪他。今天借到2000块钱后，他就特别想吃城西那家叫“仙味记”的海鲜店，但是那家店远，他的车被父亲没收了，于是打电话缠着沈易开车送他去。董子勋还没有拿到驾照，虽然沈易今天喝了点酒，但董子勋知道沈易酒量好，不碍事，死皮赖脸地求了沈易。　　　　当年，因为沈易的父亲给了董子勋父亲董正第一笔创业资金，董子勋家才变得有钱的，董正十分感激沈易的父亲，隔三差五带着董子勋来登门感谢，一来二去，两家人便积累起深厚的交情，沈易和董子勋也在董正的提议下，认了兄弟。沈易足足比董子勋大一轮，他聪明、沉默、果决，处事成熟，从小到大，董子勋闯了什么祸，都是第一时间找沈易救命，给沈易添了不少麻烦。　　　　这次，他和一个女生交往，哪想到那女孩怀孕了，他一直都采取了保护措施，董子勋都怀疑那孩子到底是不是他的。总之，那女孩的父母找上门来要董子勋负责，董正给钱摆平了这件事，但也气得不行，直接没收了董子勋所有银行卡。　　　　董子勋第一时间找到沈易救济，可沈易淡淡地说：“董伯父知道你会来找我，已经提前给我打过电话让我不准帮你，你这次自己抗吧。”　　　　“可你悄悄给我，他也不知道啊。”董子勋焦急地说。　　　　“你爸会知道的，他还说这次我再帮你，沈董两家人以后就别来往了，我不能伤害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　　　　沈易没想到董子勋真以为他瞒得了他爸，这些年他替董子勋收拾的烂摊子，估计董正都清楚，只是不说。这次，他是真打算对这个“扶不起的阿斗”用狠的了，所以提前严厉地跟他交代过了。　　　　沈易表面上虽说，是为了保护两家人的交情才尊重董正的意见，可他心里根本不在乎什么两家人的交情。董正家本来是做食品生产的，而沈家的袆耀集团是做房地产开发的公司，后来董正看见房地产行业利润客观，便入了袆耀的股，渐渐把重心转移到地产上来，食品厂完全由她老婆有一搭没一搭地管着。　　　　不仅如此，在袆耀赚取了更多的利润后，他又暗中收买了几个因故退股的董事的股份，在董事会的话语权快和沈易的父亲沈华持平了，沈华察觉出董正的野心，可这瘤子拔了，袆耀会元气大伤，不拔，又担心哪天袆耀真的姓董了。　　　　两人都猜测到彼此的心思，已经面和心不和，沈华为此把在国外念硕士的沈易叫了回来，让他在袆耀工作，分担压力。董正眼看着沈易逐渐成为了董事会的中坚力量，一时也想把董子勋塞进袆耀，可董子勋年纪小，还不学无术，明面上就进不了袆耀高层，若沈易这次帮了董子勋，估计董正会以为他沈易存心让董子勋不知悔改，成为废人，真翻脸就不好了。　　　　沈易现在正带着袆耀打进宏阳这个新市场，不能出乱子，他暂时需要这份和平。　　　　这其中的缘由，董子勋似乎不知道，他这份愚钝也让沈易暂时还不讨厌他，几天后，求他载他去吃海鲜时（他也看出董子勋实际上是想吃完后赖他结账，否则早搭出租车去了），沈易看他可怜，就答应了。　　　　撞到那辆公交车前，沈易被董子勋催得烦，所以想抢一下黄灯时间，赶紧拐弯，可公交车司机估计也和他想的一样，事故便这么发生了。　　　　“哥，对不起。”董子勋还在道歉。　　　　“算了。”　　　　“其实我没想那个司机赔所有维修款，我本想着能从他那里唬一万快钱就行，以解我燃眉之急，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疯女人，哥，你怎么就这么放过她了！简直不可思议。”　　　　“宏阳电视台是省级卫视，，我们袆耀才刚打进宏阳，以后难免会有需要媒体的地方，弄得太难看也麻烦。她若真爆出去，对我们企业的品牌形象也不好。”　　　　“怕什么？用钱把新闻压下来呗。”董子勋神气地说。　　　　沈易不禁为董子勋的简单粗暴感到好笑，他真以为这个世界凡事都可以用钱解决？“用不正当手段会惹得一身腥，麻烦。”　　　　沈易考虑事情总是很全面，风险不压到1%以下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　　　　“万一她用照片勒索你怎么办？我看她很缺钱的样子。”毕竟是两块钱公交车费都要计较的奇葩，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她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　　　　沈易没有回答。　　　　吃完海鲜，董子勋果然如沈易所料，支支吾吾地开口说：“易勋哥，今天能不能你先替我垫着？我的钱被那个女的拿走了。”　　　　“她拿你钱干什么？”　　　　“说来话长，以后跟你解释。”　　　　沈易当晚回到家时已经快凌晨两点了。宏阳的这座房子是他上半年新买的，没有什么烟火气，沈易只在来宏阳办事的时候住一下。　　　　他用房卡打开门，摁亮所有的灯，洗了个澡，躺在床上，拿出私人手机检查了今天的信息。　　　　为了将工作和生活分开，沈易买了一黑一银两部手机，黑色的手机电话号码是工作号，平常放在公文包里，银色的手机电话号码是生活号，上面只有他外婆一个联系人，放在他贴近心脏的西服内袋里。　　　　刚工作的时候，外婆经常打电话叮嘱他生活上的事情，后来怕打扰他，便改为发短信了。未读信箱里有一条她中午发来的消息。　　　　“易勋，有没有好好吃饭，胃病没犯了吧？你好好休息，别太卖力了啊。”　　　　沈易回：“外婆，我很好，过两天就去看你。”　　　　刚回了消息，他的黑色手机就响了起来，是父亲沈华打来的，开口第一句就是问：　　　　“度假村检查完了没有？能确定完工时间吗？”　　　　“没什么问题，下个月就能竣工，两个月后就可以着手营业了。”　　　　“这是你进袆耀以来自己着手的第一个项目，别出错。”说完，萧父便挂了电话。　　　　窗外的夜色透过窗户弥漫在偌大寂静的房间里，让沈易觉得有点冷。　　　　***　　　　林飘飘回到家已经精疲力竭，下车前，司机大叔让林飘飘留个他的电话，说是以后加班，给他发个消息，他可以等她一会儿。　　　　林飘飘感激地给了他电话号码。她为了省钱，和大学室友孟小文一起租了偏远的两居室房子，小文最近提起想和男朋友同居，可能两个月后就要搬走了，这段时间索性都不回来了。　　　　林飘飘不介意一个人住，只是小文走了，那就意味着她要多付一倍的房租，靠自己那点儿在大学省下的微薄的存款，她觉得自己两个月后可能要吃不起饭了。　　　　林飘飘吃了碗泡面作为今天的晚餐，洗漱完，入睡不到一个小时便被电话惊醒了，是摄像师张扬打来的。　　　　他在电话里说，今晚有警察去酒店突击扫黄，他开台里的车来接她，林飘飘估计他从家里过来还要二十分钟，设了个十分钟闹钟又躺下睡了，十分钟后，她强忍睡意，洗了把冷水脸，掐准时间下楼上了车。　　　　张扬心疼地看了她一眼：“昨晚又加班了吧？”　　　　“嗯。”林飘飘迷迷糊糊地答，上了车后座，“我再趴一会儿，到了叫我。”　　　　张扬从内视镜看着林飘飘如一滩软泥倒在车座上，一秒入睡，宏阳刚入秋，天气渐凉，张扬怕她感冒，脱了自己的外套，盖在了林飘飘身上。　　　　十分钟后，张扬叫醒林飘飘，跟执法的警察互相介绍了一下，便跟着他们去查房了，这是林飘飘第三次跟扫黄新闻，这种正面宣传的题材都有套路，她比较得心应手，有录像画面，有警方的采访，再用一个倒金字塔结构，就可以完事了　　　　这次查到五间房有非法□□易，那些还来不及穿衣服的男男女女被警察呵斥抱头蹲在墙边，几乎每个被抓的人都下意识低着头避开镜头，恨不得变成一只鸵鸟埋在地里，跟了几次扫黄行动后，林飘飘发现每一个当事人都是羞耻心的，只是这份羞耻心不是因为自己的做的事，而是因为自己做事被抓了。嫖客脸色都很难看，卖身的女孩女全程沉默着。但其中有个女孩表现不太一样，她没有那么沉默，哭得厉害，上半身只穿着一件内衣，林飘飘示意张扬关掉镜头，走过去递了一张纸巾给那女孩。或许是因为这份举动激发了她心里的某种希望，她忽然乘警察不注意，迅速从内衣里掏出一叠钱来塞进林飘飘手里，钱用橡皮筋束成了一卷，她眼里的委屈和慌乱霎时被一种幸福的坚定所取代，好像溺水的人慌乱中抓到救命的稻草一般。　　　　“马洋小学四年级3班。”她轻声且快速地说。　　　　林飘飘大概猜到是什么事，和张扬对视一眼后，不动声色地将钱塞进了她的背包里，对那女孩点了个头，示意她放心。警察审问时，林飘飘记下了那个女孩的名字——陈遇。　　　　回到台里，张扬去剪辑室剪片子，林飘飘在办公室写新闻稿，稿子写完后，她拿出那叠钱摊开，发现第一张钱上面贴了一张小小的便利贴纸，上面写着“傻瓜陈俊阳的生活费”。　　　　林飘飘找了个信封将钱装好。　　　　所有事情做完，天已经亮了，林飘飘搜索了马洋小学的地址，发现学校处在宏阳周边的一个镇上，正好离她的住所不远。张扬把林飘飘送到镇上后，就回去补觉了。在台里，如果熬夜跑新闻，一般默认早上不用打卡，他们得以有一个上午的时间补觉。林飘飘找到学校时，学生们已经在上课了，考虑到在学生的注视下或者在办公室老师的注视下，把一叠钱交给陈俊阳都容易引起讨论，她打算在校外把钱给陈俊生。她去了四年级办公室，找到陈俊阳的班主任，想给陈俊阳请了个假。　　　　班主任问她：“你是陈俊生的姐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