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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风起浪

弥梵天,渺无人烟,荒落沉寂。  白子画(一)的伤势不算太重,只是弥梵天内仙灵之力淡薄,唯有沉睡,用时间慢慢修补。本该放心安睡,但不知是被什么困扰,他睡得并不深,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就在半梦半醒间,突然他好象看到一点青芒从天而降,在空中飘飘荡荡。   “这是什么?”白子画一惊而醒,他的六识极其灵敏,弥梵天的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  空中飘过几片浮云,一碧如洗,那点微弱的青芒,若他的修为略低一些,恐怕也是当作空气一般。白子画下意识地伸手将那点青芒吸入掌上,清清凉凉,有一抹苍朴的气息,让他觉得很舒服。   白子画不禁皱起眉来,这里所有的仙灵之气,都是从长留源源不断送来,无论仙丹灵药,奇果异草,入鼎后都会去芜存精,化成本元的一股灵气。当然,如果投入不是一般仙草,而是成精多年的妖魔灵兽,炼化后就不仅是一股灵气,可能会凝结成水滴,或呈晶状。而如眼前这点青芒,估计本体至少是修炼了五百年,通过子母星河鼎后,只剩下最本原的一点精华,堪称玉液天浆,妙用无穷。可脱胎换骨、可易筋洗髓、可蕴养元神、可淬炼法器,总而言之,乃无价之宝。   “师弟他是怎么了?”  手中的青芒,无论有多少妙用,白子画都不会吞噬它仅存的一点生机,生灵入鼎炼丹乃是长留一大禁忌,笙箫默为何会明知故犯?而且青芒上,尚遗有淡淡长留道法气息,显然本体乃是生长于长留的灵物,并非十恶不赦的妖魔。  苦思不得其解,白子画刚想暂放一边,继续修炼,留待将来回返仙界一问便知缘由。穹顶光芒乍现,先是两点青芒,接着一点,然后又是三点……无数青芒从天而降,或明或暗,疏密相间,却暗含北斗星宿之位。  “北斗主生死!是长留有难?”  白子画越看越奇怪,长留有那一位在,找他又有何用?那一位功力鼎盛,与自己仲伯之间,强行夺舍只会两败俱伤。当然,他若吞噬了这些青芒,两相实力较量又当别论。只是他深谙师弟笙箫默性情,平日给他的供应一如那一位,不多不少,不偏不倚,今日怎会突然如此大手笔,究竟是何用意?  “难道是小骨出事了?”这一惊可非同小可,长留覆灭尚可再建,小骨可不能再有事了!神识如水般荡漾开,慢慢覆盖了整个弥梵天,将坠落在各处的青芒一一收拢,盈盈一握,耀眼夺目。  凝望着手中数以百计的青芒,若是全部吞噬炼化,只消一炷香时间,他的道境定会在十重天第一境上再次突破。白子画淡然一笑,自言自语道:  “大道无止境,欲速则不达。”  忽然抬手一指,水面上现出一口青色光鼎来,与碧波寒潭底的那口鼎一模一样,只是略小些。白子画毫不犹豫将手中一团青芒,飞到子母星河鼎的子鼎内,青芒一入鼎腹,即刻通体射出夺目光焰,如盏盏明灯沿途照亮,白子画身上无形的十重天威压滚滚而出,借助青芒的指引,穿过鼎心向虚空延伸过去。   碧波寒潭,子母星河鼎内突然透射出一道青光,嗡的一声长吟,登时群山回应!哗啦啦一声响,后山乱石林中一群宿鸟冲天而起,向西方如电飞去,转眼间就消失在夜幕之中。  趴在潭边张望的东方千刀,被震慑得心魂俱裂,“哎呀”一声尖叫,抱头躲了起来。  “是谁?”鼎内传来一声轻斥,不怒自威。  熟悉的声音,正是断念日思夜想,喜极而泣,飞到子母星河鼎前,大声喊道:  “主人,是断念在此,断念好想主人,骨小主也是日夜盼着主人回来。”  “断念,你恢复灵识了,如此甚好,只是这是哪里?你身边还有何人?”  断念忙禀告道:“主人,这里是长留后山碧波寒潭剑冢,这里除了我之外,嗯……还有骨小主的朋友,东方千刀,多亏了他带来子母星河鼎,还说动碧波寒潭里的各位前辈投身鼎内,才终于找到主人您,您快回来吧,骨小主想你了。”提起东方千刀,断念还是心有惴惴,它还记得主人一向不太喜欢此人,只是碍于骨小主的面子,嘴上不说罢了。  “东方?子母星河鼎为何会在他手上?”虽然没有看见子母星河鼎那端,白子画的神情,但听口气已经不善。此刻,白子画才明白,眼前这些青芒原来都是剑冢内先辈剑灵,心中不免一凛。然此时并非哀思之时,急切地问道:“断念,小骨怎么了?”  “骨小主……”  断念立即散开灵识,刚触及绝情殿的结界,立即想起骨小主的嘱托,立马收回触须,慌忙解释道:  “主人,骨小主在绝情殿里,但她吩咐过断念,千万不要去绝情殿找她,断念不敢有违!如果主人想知道骨小主的近况如何,断念这就去销魂殿找火夕师兄,……”   “够了!”白子画打断它继续絮絮叨叨,他知道断念只是剑灵,修炼几百年,心智还是孩童一般。懒得和它废话,直接一声断喝,道:  “速去绝情殿找到小骨!”  “是!”断念浑身一个激灵,打从灵识深处传来的敬畏,让它不敢再犹豫,竭尽全力好不容易抓住了骨小主模糊印象,然后结结巴巴地道: “主人,骨小主在绝情殿自己房内,她……没在修炼,她……也没在看书、练字……她……躺在床上……情绪有点激动……”  “那她身体可好?”白子画急着再次打断它。  “身体?”断念马上回过神来,欢快地道:“骨小主身强体健,无病无灾,只是修炼到了瓶颈,迟迟无法打通仙脉,感到有些郁闷。不过主人放心,这并不影响骨小主的胃口,她每日三餐不误,一荤三素,甜汤宵夜,偶尔还去东海钓鱼打打牙祭。”  小骨无事就好。白子画终于放下一颗悬着的心,虚空神识穿越极耗功力,纵然是他也坚持不了多久。断念所知有限,不想在身上让费时间,冰凉似水的神识一下子锁住了,躲在碧波寒潭边,乱石丛中的东方千刀。  “东方,又是你!看来你已改初衷,恢复了异朽阁主的身份,前尘往事都记起来了。说吧,找我究竟为了何事?”  白子画与生俱来的仙威十分内敛含蓄,遇强则强,遇弱则弱,东方千刀只自学了一些粗浅的打坐功夫,白子画对他自然不会施压,只是语气淡然,心中的不喜连掩饰都懒得掩饰。  东方千刀摸着石头站起身来,摸了摸酸软的四肢,无畏无惧,坦然直面道:“尊上不要误会,小子还是东方千刀,前尘往事我记不记得并无重要。重要的是,骨头她为了找你回来,无计可施,再次求告异朽阁,我也是受人所托,终人之事而已。子母星河鼎,再加上上百把极品仙剑之剑灵,尊上应该有九成把握,顺利回归仙界。小子幸不辱命,花千骨请尊上速回长留!”  鼎的那一头,白子画却毫不领情,冷冷地问道:“回不回仙界,何时回仙界我自有决断,不用你费心传话。”言罢还不放心,顿了顿道:“东方,无论小骨答应了你们异朽阁什么,只要我不用你铺的这条道回归仙界,就一概不算,对吧?”  长留虽然和异朽阁从无往来,但对于异朽阁的行事作风,却也留心已久。深知和异朽阁交易,无论仙魔亲仇,只要给得出代价,便可成交,而一旦事有不谐,原价奉还,童叟无欺。  东方千刀淡淡一笑道:“骨头这么做也是形势逼人,全都是为了你。口传恐有谬误,眼见方为实证,尊上您还是自己先看看长留外的局势,再决定回不回来吧。”  东方千刀从怀中摸出一个紫晶小盒,轻轻打开。盒盖一启,一座玲珑宝塔散发出柔和白光,白光照亮之处,周围景物开始不断变化,长留后山、桃林竹溪、思过崖、十二殿、医药阁,无数画面扑面而来,又穿身而过。刹那间,已穿越了长留大殿,眼前景物迅速放大清晰,茫茫云海中涛生浪起,似有无数妖魔潜伏其中,张牙舞爪,飞腾扑跃,却被一张无形的大网挡在了外面,徒劳无功。   白子画定睛一看,云海中风起云涌,霞光金芒纵横交织,竟是熟悉的长留护山法阵,只是扩大了何止数十倍。阵中位置就在长留山上,尚未完全闭合,万千妖兵如蝗如蚁,正围着缺口处冲杀。阵中央,儒尊笙箫默早已不支,由世尊魔严、竹染、天山派尹洪渊、蜀山云隐、韶白门玉轩,上下左右不住移形换位,六人轮流守护阵心,长留八千弟子的光剑环绕着六人轮舞不休。  “九天伏龙阵!”  白子画深吸了一口气,冰凉湿寒之意直透心底。此阵正是他多年暗中筹划,只待仙界人心归一,立即付诸实施。当年他一心只想避免仙魔大战,却忘了他,如今自食……  “不管怎样,他这么做也是为了天下苍生,我自会想办法重归仙界!”白子画默默地想。  妖兵不断被斩杀,魔将尚可挨挡一剑,但不得不退后将息 ,看上去仙界这边始终占据上风。但以白子画的眼力,一眼望去,已知此阵虽然凌厉无比,但消耗也快,合阵中六人之修为,最多还能支持半个时辰。一旦破阵,杀阡陌倾巢掩杀过来,后果不堪设想。  “他去了哪里?”三军生死间隙,主帅何在?  “哦”东方千刀意态从容,不卑不亢地笑道:“尊上,我这宝塔的雕虫小技,怎么绝情殿的结界,尊上得自己找去。”  白子画心中微微一动,想起刚才断念支支吾吾:“她……躺在床上……情绪有点激动……”,转念已想到一个可能,以他的定力,神识一阵晕眩。   眉间天目怒睁,将六识封闭至最深处,犹如入死关,接着宝塔之光,眼前顿时展现绝情殿花千骨的闺房,一眼望去内内外外一清二楚,却只有画面没有声音。   花千骨见势不妙,飞快跑回房里关门掩户,躲在床上把自己抱成一团,还觉得后怕而瑟瑟发抖。白子画(二)回返密室查看后,惊觉子母星河鼎失窃,立即尾随而至。  “小骨,你开门!”  连连敲门,里面充耳不闻,白子画顾不得许多,直接推门入内。  “这是我房间,你别过来!”  花千骨大惊失色,拿起枕头向他扔去。白子画眼明手快接着,趋步上前,把枕头放下,向他伸出一手来,正色道:  “小骨,子母星河鼎可以联通虚空,威力无穷,不是你玩的,快还给我。”  花千骨睁着眼,瞎说道:“什么子母星河鼎,闻所未闻。我的房间里只有熏香的鼎,不信,你只管搜好了。”  白子画未进房门,就已经用神识扫视过了,房内的确没有子母星河鼎,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小徒儿将它放进了自己的虚鼎里。仙人的虚鼎最是奇妙,无论修为高低,虚鼎内的物件,却无人看得穿。是以,如李蒙辈,白子画也敢让他,传送神器流光琴给花千骨。  白子画急道:“小骨,我不会怪你的,你先把子母星河鼎从你的虚鼎里拿出来,真的很危险的!”小骨虽然不知道如何使用,但另一端可能随时激活,虚空之力突然冲击之下,小骨……瞬间就会化为虚无。一念及此,白子画鼻尖都开始冒汗。  “没有!我虚鼎里什么都没有!”花千骨只想着能拖一刻是一刻,将错就错,假意双手护住虚鼎,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  “小骨!”白子画一边轻斥,一边靠着她坐了下来,双目紧张地盯着她的虚鼎,皱起眉来,暗忖:要不要硬夺?  “你想干什么?强取豪夺,这可算非礼啊!”花千骨闻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吓得把自己抱的更紧,不停地向床内缩去。  “哼!你以前偷我虚鼎的时候,怎么没想过“非礼”二字?行大礼不拘小节,为了救你的小命,我还不是被你逼的!”白子画下定了决心,扯住她死抱着不放的被子,一把把她拉出来,将她抱在怀里。花千骨满面含羞坚拒,一头秀发飘洒到他胸前,如波浮动。闻着她发上的香味,白子画心神一荡,揽住她的腰紧贴着自己,在她耳边轻声安慰道:  “小骨听话,先把鼎拿出来,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好吗?”  “你骗人!”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心里却暗叹:万事都有第一次。  趁她力乏喘息之际,白子画冷不防向下探出手去,摸她的虚鼎,也就是脐下三寸之方。  “咔嚓!”  紫晶小盒正好法力耗尽,自动合上。  “尊上!尊上!”东方千刀满怀歉意地对着潭底道:“对不起,我的法器能力有限,只能看到几段画面,不知您可都看清楚了?”  潭底久久没有回音,死一般的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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