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发财了？瞧给你高兴的。”我走出杂货店门的时候老板坐在收银台后面揶揄我。　　我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这样就能感觉出来自己是不是喜形于色的样子，摇了摇头，却忍不住笑得更厉害，怎么也止不住。　　老板颇为无奈的的摇摇头，笑呵呵地道了声：“下回见”，低下头继续算手里的账。　　　　接下来的一整个星期，我做的所有事情好像都只是为了让等待显得不那么乏味漫长，却又忍不住停下来思念。跟他说过的每一个字，再回味起来都能让人脸红心跳。　　“Erich…”餐厅打烊以后，我坐在帐台后面用轻得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小声的念他的名字，拿笔用不同的字体写在纸上，随手圈出来觉得写得好看的几个。　　“嘉宁啊，下班了。”唐阿姨从后厨走出来。　　我握笔的手一抖，赶紧把那张废纸塞倒招财猫底下，装模作样的收拾了一下早就收拾好的东西，把笔插回工作服口袋里。　　“唐阿姨，我明天能不能请半天假？下午早点回去？”我试探性的问。　　唐阿姨走到帐台边上，舔了一下之间给万年历翻了一页：“明天是…十一月二号。这是你生日了吧？”　　我点点头。　　“那当然行，放一整天都没问题。”唐阿姨说。　　“一整天就不用了，早上我还要专程来吃阿姨做的长寿面呢。”我嬉皮笑脸地推掉了上午的假。不然兴许我就得花整整一个上午时间坐在客厅里，等挂钟指针走到埃里希回来的那一秒。　　“就你事儿多。”唐阿姨轻拧了一下我的脸颊。　　半夜，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算离埃里希回来还有几个小时，思考着自己还要做多少事情才能满满地挨过这些时间，甚至不知道自己后来是怎么睡着的。　　第二天，我帮忙准备好下午的食材，给桌子都换完了干净桌布，就忙不羁的换回自己的衣服冲出了中餐厅。等提着大包小包从菜市场回家的时候刚好下午五点。　　埃里希应该再有一个小时就能到这里了。　　我简单收拾了一下房间，从橱柜的犄角旮旯里翻出几根不知道还能不能点着的蜡烛，然后开始做饭。　　埃里希是在天色刚擦黑的时候回来的。我听到敲门声，把炒菜铲子往灶台上一扔，关了火就跑去开门。　　“嘉宁…”他一句话还没说完我就抱了他一下。　　“我想你了。”他说。　　“我也是。”我在他肩头蹭了蹭才放开，抽身让他进屋。　　我把做好的晚饭从厨房里拿出来的时候埃里希正把他带来的东西从纸袋子里往外拿。　　“这都是些什么？”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颇为得意的勾了勾嘴角，三两下打开了一个包了几层油纸的纸盒子，里面有一只流油的德式猪蹄膀，肉香一下子随着热气散开来，我忍不住当场就下手撕了一小块放到嘴里。这个时候他把另外两个小纸包也打开了，一个装了一把水果糖，另一个是一小块巧克力。　　德国现在物价不算太高，但是普通人平时已经舍不得买这种东西了。“你怎么买了这么多！”我一手糖一手巧克力，也不怕吃蹿味儿了。　　埃里希把糖从我手里抢下来，“先吃饭再吃糖。”他边说边把糖块儿丢尽了自己嘴里，对我挤了一下眼睛。　　“不要脸。”我小声用中文嘟囔，反手在他腰上轻轻抽了一下，转身回厨房拿餐盘餐具。　　“你说什么？”他一手捂着腰，毫无道理地笑到上气不接下气。　　“什么也没说，”我头也不抬地敷衍，“吃饭。”　　　　埃里希带来的蹄膀装了盘，我炒的几个菜也上了桌，我们俩面对面坐下，他给我们一人到上了一玻璃杯啤酒。大米是稀缺物资，即使有卖的也买不起，主食我给两个人一人轧了一份土豆泥代替。　　埃里希先举起了酒杯。　　“那么，生日快乐！”他说。　　“生日快乐。”我也举起了酒杯。　　“叮”的一声脆响，他拿玻璃杯碰了一下我的，兴奋地说到：“干杯！”，样子像是偷偷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我摇了摇头，自己抿了一口酒。　　埃里希的酒杯已经空了一半，这个时候认真切着盘子里的肉片，时不时又笑着抬头看我一眼。　　十九岁生日快乐，埃里希。　　我多希望你那双湛蓝的眼睛永远不会被刻上岁月的痕迹。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看着他，我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个突兀的问题。为什么强行走进我的生活？为什么总是努力让我快乐？为什么让我难以割舍？为什么都一次让我想留在这个年代？　　埃里希抬起头，囫囵咽下嘴里的土豆泥，睁着那双漂亮到有些女孩子气的蓝色眼睛看着我说到：“我觉得你总是一个人，挺孤单的。如果要是有个人能经常来找你，给你突然袭击，即使你会烦，应该也会让你高兴些吧……你哭什么？！”他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来，拿着餐巾绕过餐桌给我擦眼泪。我挡开他的手，另一只手捂住嘴试图盖住抽泣声。　　“那你看到…所有寂寞的人，都会…去陪他们？”我艰难的说完一句完整的话。　　他想了想，点点头认真的回答到：“会的，但我先遇到了你，没有那么多时间分给别人了。”　　我把头低的更低，仿佛这样他就看不见我不受控制的眼泪。同样的话，别人说就是荒唐，是最拙劣的花言巧语，但埃里希不一样。他始终像个孩子，有一颗金子般的心，太阳一样温暖，好像生下来就是为了给人带来快乐的。　　我不停的眨着眼睛，试图透过模糊的泪幕看清他。我要看得很清楚，永远的记在脑海里。谁知道什么时候，也许会有什么东西把他从我身边夺走？一个人、一颗子弹、又或是这个时代本身就会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最终磨成碎末尘埃？　　“嘉宁？”他轻轻摇了摇我的肩膀。　　我微微闭眼，捧着他的脸抬头吻上了他的嘴唇。埃里希明显的僵硬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有些无措地开始做出回应。　　“今天不要走，留下来。”吻了一阵以后我抽身看着他说。　　他的眼睛早已化成一汪深蓝的湖水，这时凝视我片刻。　　“好。”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