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茶杯摔在地上的剧烈声音响起。
谢虞禾正与莫巫寒暄,知道苏宁不是要跑之后,她又后悔,所以对于废苏宁武功的事情只字未提。
莫巫闻到屋内丝丝缕缕四散的灵气与透着熟悉的血腥味,正想进去看看,一抬眼,却见一身形颀长,面如冠玉的文弱公子,衣衫褴褛,颇为狼狈,映着烛火的唇,一丝血色都没有,颤抖着惨白一片,整个人都有种摇摇欲坠的虚弱感。
那双漂亮的桃花眸失了灵动,一片惊悸。
黑袍、面具、看死人一样毫无波澜的眼神
那是苏宁初来世界时,见到的死神的模样。
那些人手中的镰刀,毫不留情得挥动,每一次落下,都是洞穿皮肉的撕拉声,到处都是血,压在身上的尸体是温热的,流到他身上的血也是温热的,可他好冷。渐渐的,尸体变得冰冷而僵硬,他才恍然发觉,原来自己才是有温度的那个。
为什么这里会有这样打扮的人!
苏宁喘不过气来,他觉得自己应该跑,可身体里就像埋了枚钉子,把他钉在原地,挪动不能。
断厉还解了他体内的禁制
那人肯定察觉到他身上的灵气了!他是不是就是来追杀他这个漏网之鱼的?肯定是的,苏宁自虐一样盯着黑袍男子,唇瓣几乎被他自己咬出血色。
“苏宁!”谢虞禾大步走到他身边,圈住他的肩膀,“你、你怎么了?”她掐住苏宁的下颚,迫使他张唇,将他的下唇从牙齿的肆虐中解救出来。
莫巫一打眼就知道眼前漂亮不似凡人的公子是修真者。
修真者,看到他吓得三魂失了七魄……
“别、别过来……”苏宁见对方往他这边来,人急剧往后退去,直至抵到后面的桌子,连带着扶他的谢虞禾都是一个踉跄。
“莫先生!”被苏宁紧抓的手,能明显感受到他的颤抖,谢虞禾捏了他一下,示意他别害怕后错身挡在他面前,朝莫巫道,“我这边没什么事了,您还是回我父亲身边去吧,谢谢您特地走这一趟。”
“应该的。”莫巫往前踏出一步的脚重新回到原地,很是随意的躬身,“那属下就先告退了。”
临走前,他的目光不经意地飘过谢虞禾身后的苏宁,惹的苏宁又往谢虞禾身上贴了贴,恨不得原地消失。
“好了,他走了。”谢虞禾将苏宁从身后拉出来。
苏宁满目惶然,身上的血迹尚未洗去,从缎带中泄出来的青丝垂着,衬得脸的轮廓柔和万分,因为害怕,瑟瑟发抖的像只被吓坏了的兔子,迫不及待想钻进她怀里汲取温暖,可怜又可爱。
谢虞禾环着他肩膀的手不由得收紧,边将人慢慢往自己房间带,边问他,“你怎么如此怕他?”
苏宁抬起眼看她,月光底下,长睫乌眸,似蒙着一层浅浅雾气。
“怎么不说话?”
“谢虞禾。”苏宁开口,声音沙哑得可怕,他直面过死亡,却从未觉得死亡离自己那样近,他揪住谢虞禾的衣袖,“我要离开这里。”
谢虞禾揽着他进入房间,让他坐下来,又亲自给他倒水,放在他冰冷如铁的手心里,“你先告诉我,你为何这么怕莫先生?”
“莫先生?”
“他叫莫巫,一直跟着我父亲,按理和你是没有交集的。”
谢虞禾见过温文尔雅的苏宁,见过恣意多情的苏宁,见过冷心冷情的苏宁,他似乎一直处于保护者的位置从匪徒手里救下她,养着非亲非故的弟弟,甚至连续两年包下年幼就被花娘推出来卖身的花魁……此间种种,与眼前的苏宁,形成莫大的反差。
苏宁不太相信谢虞禾的话,那个莫巫脸上的面具,那朵雪花印记,他不会记错的。
“你怎么确定他中途没有离开过?”
“他做了什么?”
苏宁又不自觉咬唇,只这次是轻轻的,雪白的牙齿有如碎玉,击在娇嫩的花骨朵儿上,他挣扎着,最后说,“他脸上的面具,与杀我满门的那些凶手一模一样他或许就是其中之一!”
苏宁的反应绝不会作假,谢虞禾知道莫巫的手不干净,即使不是莫巫动的手,也绝和他脱不了干系。
“苏宁,我觉得你想差了。”他的手覆上苏宁瘦削的肩胛,“若真的是他,方才他已见过你,你现在离开,不正是正中他下怀么?”
“不若留下来,我在这,他不敢动手的,等这次祭祖结束,他便会随我父亲暂时离开,我会让父亲看好他”谢虞禾说,声音比微微烛火还要柔和,“其他的,等他走了再说,好不好?”
这话有理有据,苏宁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便点头应下来。
生命暂时没有危险,苏宁想起还在生死之际挣扎的楚墨涵,起身要回先前的房间去。
谢虞禾不拦他,只是叫他看完楚墨涵后早些休息,房间是楚墨涵正对面的东侧厢房。
“谢谢你。”苏宁眼神颇为复杂。
都说患难见真情,谢虞禾虽然对其他人狠绝,但凭心而论,对他是很不错的两人初识,是他贪图对方的美貌,考虑不周,将人留在家中,之后也是他,不顾对方感受妄图抽身。
“去吧。”谢虞禾怎么不懂苏宁眼中的愧疚与感谢她几乎是要笑出声。
为什么,还是那么单纯好骗。
回到楚墨涵身边,刚刚来的张大夫已经用崭新的绷带代替苏宁的碎衣布片,绑在楚墨涵的伤口上,只伤口太深,现在已经有血迹从绷带中洇出来,一片深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