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闭许久的殿门终于打开。
侯在门口.交头接耳的五六个男子,齐齐围上去,将刚从里面出来的青年圈在中间,簇拥着他自台阶上走下来。
“师兄师兄,师父方才是不是赐了你什么法宝,你好不好拿出来叫我们开开眼?”
“是啊师弟,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呗?”
“难不成我们还能强抢?”
青年将拥着他的众人推远些,露出一张红唇玉颜来,如墨青丝倾泻在肩。
待空间宽敞许多后,他舒展开来的眉眼,温柔似吹拂春水的晚风,眼波流转间,将众人黏在他乾坤袋上的眼珠子勾了回来。
“给你们看看也不是不可以。”他用手指勾住乾坤袋上的细绳,在众人眼前溜上一圈,笑意盈盈,“但是你们得用东西来与我交换。”
“此话怎讲?”
“唔……”青年冥思苦想,众人的视线不知不觉又被乾坤袋招去,他猛的将乾坤袋收回衣袖内,吐字如玑,“我要大师兄的菩提鼓,二师兄的珠宝兰,三师兄的……”
“你这是抢劫!”
“是交换。”
“强盗!”
……
台阶下的落叶满地纷飞,被风卷着往笑闹的众人飘去。底下扫地人的目光循着飘扬的落叶,定格在那被众星捧月的人身上,久久未曾挪开。
两人的距离,远如天堑。
少年缩了缩被雨打湿的肩膀。
桥墩底下又湿又冷,风一吹,河水混着雨水的刺骨湿气扑面而来,冷得人牙齿自动打颤,少年用已经恢复完好的那只手,抱紧膝盖将自己蜷缩地更紧了些。
*
黄昏,落日徐徐下沉,鳞次栉比的建筑被余晖涂上一层血一般的颜色。
苏宁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伏在案桌上写答应送梅溪娘的戏本。
单薄的琐窗挡不住喷薄残照,光线尽数于他侧脸交叠,自然垂落的睫羽底下,笼罩一片小小的阴影。
“衣服给你取回来了。”
从外面回来的朱雀,将包袱扔在茶几上,人在苏宁对面的太师椅上坐下,姿势慵懒而随意。
苏宁头也未抬,“谢了。”手中的笔丝毫没有停顿。
专注而娴静。
朱雀曾经嫌弃苏宁绣花枕头稻草包。光有张招人的脸,却没有与之平衡的实力。
但现在——
在阳光如此肆无忌惮蔓延的地方看这张脸,那真真是好看得能把人的魂都吸走,叫人觉得如此坐到海枯石烂也未必不可。
半个时辰后,苏宁还没停下手,只速度慢了下来,偶尔也会拿手边朱雀泡给他的松萝茶抿上一口。
“怎么还没写好?”一直陪着他的朱雀伸手去够叠在一旁的那沓纸,歪头懒洋洋读出一句,“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
情绪扁平无趣,让人听了只觉牙酸。
苏宁蹙眉瞥他一眼,“快些闭嘴。”
“怎么,梅溪娘唱得,我就读不得?”
“你也不看看你读的怎么样。”苏宁不吃他那套,伸手将那沓纸从他手里抽出来,重新规整地放好,“快别烦我了,马上就好。”
“你那么急做什么?
“明日便要送去,你说我急不急?”书面上的阳光突然被遮掩,唯有自对方发隙间透过的几点光斑,苏宁深呼吸,将凑到他耳边的朱雀推开,“回去坐好,挡到我光了。”
“你对那梅溪娘可真好啊,”朱雀顺着他的力道后退,重新瘫回椅子上,语气似是普通朋友之间的调侃,“这么看来,娇俏可人的莫姑娘怕是没希望咯——”
阴阳怪气的音调。
门外站了许久的人终于没忍住,推门进来。
目光掠过朱雀意味深长的笑容,落在苏宁身上,“哥哥。”
苏宁抬头看他一眼,复又低下头去写尚未完成的戏本,只声音柔和道,“回来了就去试试新衣裳,看合不合身。”
楚墨涵没动,只重复叫他,“哥哥。”
“嗯?”这次苏宁抬起头便没有再低下去,伸手揉着太阳穴,唇畔衔有几分笑意望他,“怎么了?”
朱雀手指撩起胸前的几缕长发把玩。
楚墨涵扯了扯唇角,“天色已晚,哥哥小心伤眼。”
“啊,我知道。”苏宁的笑意化作一个真切的弧度,“乖,你先去试新衣服,我马上就好。”他重新拿起置在笔搁上的笔。
楚墨涵知道,当哥哥不想让自己继续烦他的时候,会下意识用“乖”这个字眼。
裹着宠溺的糖浆,底下却藏着伤人的刀锋。
他不想让哥哥厌恶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