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大夫,您快帮我看看,昨个喝酒后,头就一直疼个没完,今早还差点儿跌河里。”
坐在问诊位上的中年儒雅男子捋捋美髯,还没搭上面前男子的脉,一打眼便笑问,“喝得多,还吹冷风了吧?”
“嘿,还真给您说对了。”男子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在后面人的催促中赶紧坐下来。趁大夫诊脉的间隙,眼珠子在医馆内陀螺似的转,转了一圈没摸到想见的人的身影,探身上前,半吞半吐的问,“莫大夫,您……”
“哎呀我说你,好了就赶紧起,后面人还排队呢。”侯在一旁的药童瞅着后面排成长龙的队伍,打断男子的问话。恰好此时莫思谦药方上最后一笔落成,他接过来便领着男子去抓药,态度有些不耐烦。
春光满面,瞧着就结实健康,哪有什么毛病?都是一天天给闲的,倒把他们忙得脚不沾地。
“这位小兄弟,我想问问——”男子犹不死心。
药童正催促抓药的人快些,好赶紧打发他走。
“爹!”只听得一俄然响起的声儿,婉转萦纡。
穿一身嫩黄长裙的姑娘如春日蝴蝶翩跹而来,耳侧别着一枝同色的连翘花,花瓣上还淌着露水,绿浓翠润,人却比花更娇。
她身后还跟着一人。简简单单的白色长衫,面如冠玉,正在叫她跑慢些,莫摔了。语气温温柔柔,和风拂熙不过如此。
医馆内的人,视线都叫这两人勾了去。忘了自己要说的话,也走不动道。莫思谦轻咳一声,才将众人的魂唤了回来。
安静了一瞬的厅堂,顷刻间沸反盈天——
“这便是莫大夫的千金,长得如花似月,我没骗你吧?”
“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文绉绉的书生摇着折扇,颔首赞同,随后却是话锋一转,“然与梅溪娘比,娇俏有余,风韵不足。”
“哎,我倒觉得梅溪娘倡条冶叶,不如这莫姑娘不染纤尘。”
……
“苏公子还是这么好看呢。”恰好排在门槛边的女子秀帕掩唇,只觉得苏公子经过后,身边竹香剪剪,与身后的小丫鬟小声道,“也不知哪家小姐能得此幸……”
说着,一双秋眸痴痴地望着心上人的背影。
“喏,你的药!”药童将用绳捆好的药塞进男子的怀里,挥挥手要打发他走。却见男子纹丝不动,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方才进来的两人,失了魂窍一般,语气便更冲了,“那是我们莫大夫的明珠,你便不要妄想了,还不拿着你的药速速离去——”
“那位公子,我之前怎从未见过?”男子双手楼着药,头都不曾转一下。
哦。药童这下知道他说的是谁了,“他都来三年了。”药童用手抵着男子的腰,将人推出去,“你一城主府的护卫,多久才放一次假,没见过也是正常。”
“怪不得……”男子站在医馆门口低声道。
药童早没入医馆内拥来挤去的人群中。
将采到的竹金乌交给莫思谦,苏宁今日任务便算完了。不过眼下医馆内人流络绎不绝,苏宁熟稔得卷起袖子帮着抓药。两肩墨发顺着脖颈垂下来,叫他觉得碍事,索性用发带将之扎成一束,长长地垂在背后,随着他的动作荡来荡去。
莫如薇伸手去抓,却流水一般,总也握不实。
“如薇,别闹了。”苏宁蓦然回首,手里的药方代替头发,被放在莫如薇的手心上,“快来帮忙。”
莫如薇觑了眼上面的药材,乖乖去抽药格子,又含含糊糊得叫他,“阿宁哥哥。”
“嗯?”
“我前几日闲着无聊,多做了几个香囊——”
苏宁手中捆药包的绳掉落在地,他弯腰去捡,正好与莫如薇抬眼望过来的眼神错开,再起来,他将药包递给病人,唇中道,“如薇,我有香囊,暂时还不需要新的。”
手中的宣纸出现皱痕。
莫如薇轻哼一声,手指摸到鬓边连翘,却又想起漫山遍野中,苏宁敛眉替她戴花时的模样,落日余晖撒在他的脸上,又糅进黑如点漆的眸中,那样温柔。这摘花的手,不知不觉垂回身侧,“难不成梅溪娘的香囊比我的香?”
苏宁假装没有听见。
忙到申时,医馆的病人才逐渐缓下来,药童偶尔靠着柱子偷懒歇脚,莫如薇凑在莫思谦身边讨巧卖乖,直让莫思谦频频发笑。
苏宁将药台收拾整齐,与莫思谦道别。刚出医馆,迎面撞上摇扇走来的朱雀,与三年前如出一辙的红衣,只是身上多了些刻意勾人的妖冶之感,惹的过路女子频频相望。
“苏宁!”朱雀叫他,瞬息出现在他面前,眨了眨眼,“今日溪娘出台,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