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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第二天上午巳时,太阳初升。    棠华院位于相府东北面,是相府中除沈灵均所居的鸿鹿院之外,最大的独立院落。    大夏以北、右为尊,东、左次之,鸿鹿院居正北方位,是为正房。    东院棠华院乃是陈芸生前所居的院落,陈芸死后,沈灵均便将此院落锁封存,不许任何人踏足。    直至此次沈青黛上京,才重新开启。    为此,赵慧珠咬牙切齿,脑恨不已。    她虽仗着她是陈芸生前的侍婢,得了沈灵均的另眼相待,又靠着她那才貌双全,自小机敏过人的女儿沈青蔓,坐上了相府侧室之位。    但是,她却始终得不到沈灵均的宠爱。    当初她被陈芸救下,进入沈府当一名下等婢女时,她正是春情正浓的年华。    当她第一眼看到一袭白衣儒衫,手拿墨画折扇,和陈芸吟诗论道,笑得风流文雅的沈灵均时,她就动心了。    她一步一步地往上爬,直到成了陈芸的贴身侍婢,直到那个漆黑如墨,下着暴雨的深夜,直到错把她当成陈芸的儒雅男子欺身而上之时,她笑了。    一朝怀孕,她成了沈灵均的妾室,一切都看似圆满。    可是人心总是贪婪无止境的,渐渐的,她不再满足于此,她使劲手段想留住沈灵均。    但是无论她如何尽心服侍,如何低伏做小,努力去学诗词歌赋,经义黄老,沈灵均始终不曾再多看她一眼。    他始终懊悔那夜之事,像是为了弥补,为了忏悔,他竟比以往还要对陈芸好,好的无人能及,好的令她嫉妒。    不过好在陈芸福薄,早早而去,沈灵均又是忠贞重情之人,此后相府后宅便只余她一人。    她便是不得沈灵均的宠爱又如何,她已是大夏权倾朝野的重臣沈灵均之侧室夫人,她的女儿与当朝三皇子情投意合,若是他日三皇子登基,蔓儿为后,她必能扶正,登极高位,享无边富贵。    她沉浸在这样的幻想中,直到沈青黛上京,打破了她的美梦。    她亲眼见证了沈灵均在知道沈青黛要上京的消息后,是如何徘徊在棠华院,如何念叨着陈芸,如何夜不成寐的。    沈青黛,陈芸唯一留在世上的血脉,沈灵均最重视珍爱的女儿。    那段时日里,她总有一种感觉,沈青黛的归来,将会改变相府现有的格局,会让她和蔓儿陷入危机。    那日初会,相府大堂暗流涌动,她有心试探沈青黛的根底,却被那丫头绵里藏针的话给刺了回来。    在看到她长相肖似陈芸,眸中毫无隐藏的深意时,她就知道,此女于她母女二人而言,是个巨大的威胁。    既然注定了不能相安无事,不如就先下手为强。    所以她布下此局,欲措她锐气。  她自以为此次布局,天衣无缝,所有的证据都消灭殆尽。    谁知……  “谁知她碰上了咱们家洞若观火,明察秋毫的小姐。她那点伎俩,小姐早就看透了,一路见招拆招,将她杀的像个斗败的公鸡似的。小姐,你看到当时她的脸了没,真真青的像条大青虫一样,太好笑了。不过可惜林公子你没见着,要不然按你的本事,又能编出好一套故事了。”    问剑阁位于皇城西南角,是一家外表看似普通的武器铺,阁内陈列着许多精巧刀剑,例如子母鸳鸯剑、龙凤双剑、飞鱼剑等。    所售刀剑的剑柄及剑鞘处,皆镶嵌着各色珠宝玉石,看起来华丽至极。    从问剑阁隐门进入,经过一条长长的小道,是一处山水园林。    鹅卵石铺就的通道延伸进一片长得茂密苍翠的竹林,林中有片空地,空地前方的石凳之上坐着三个人。    碧云坐在石凳上,绘声绘色地讲着昨天发生的事。    昨日那汤药中的毒不知为何,第一次竟然没验出来,还是小姐强烈要求再验一次,高护卫才派人去捉了只野猫过来一试。    结果那野猫只尝了点那药,就口吐白沫而亡,在场之人全部震惊。    相爷震怒,人人变色,怜玉更是被几个护卫压着逼问,承认了下毒及陷害楚瑜之事。    但是怜玉到底嘴硬,没说出背后主谋之人,咬死了她是出于鬼迷心窍,才在小姐的汤药里下毒的。    最后,怜玉被打了八十棍后发卖了出去,其余涉足下人,或棍棒刑罚,或逐出相府。    尤其是棠华院更是来了场大清洗,清退了大半下人,只留下一两个无关紧要的花匠及扫地小厮。    而赵姨娘因为管教不严,被相爷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又被罚银一年,禁足三月,甚至她的中馈大权差点旁落。    碧云说着就气愤了起来,要不是关键时刻沈青蔓出马巧舌以辩,把相爷的怀疑掉了个头,赵姨娘何止受这点责罚。    碧云对面之人,身着银边玄服,拿着一盏缠枝莲纹茶杯,手不自觉地摩挲杯沿,双眼望着石桌某处,凝沉如水。    碧云见此,推了推他的手臂:“林公子,你在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呀。”    林越泽,或者说是傅云峥被她一推,回过神来,他朝碧云一笑,含着歉意道:“抱歉,方才走神了。”    沈青黛放下茶盏,出声询问道:“不知林公子心忧何事,可否说与我听听?”    今日一早,她就携着墨玉珩来到问剑阁,与傅云峥商量暂且先将楚瑜安置在此之事。    一来楚瑜可以就近习武,二来也可躲避来自宫中的危险。    只不过,不知为何,这一个时辰里傅云峥多次走神,眉头微皱,似乎在忧虑着什么。    “不过是些微末小事,不值一提。”傅云峥如是道,明显不欲多说此事。    不过他一转话锋,对沈青黛勾唇一笑,“又岂敢劳烦小姐为在下忧心。”    他说的话虽然不太着调,但是笑起来恣肆浪荡的样子,却很难让人产生反感。    沈青黛是个颜狗,在现代的时候,她就经常去咖啡店、奶茶店等地方点杯咖啡、奶茶,坐在靠窗的地方,一坐就一整天,不亦乐乎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俊男靓女。    不过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二十一世纪对于帅哥的审美,变成了以阴柔美魅为主,男生一个个长得比女生还漂亮,她真不喜欢这样的。    傅云峥长得很好看,他的身上带着一股子骄傲纵情、阔达疏狂之气,一身铮铮傲骨,是个有张扬血性的男人。    好不容易来了趟古代,又碰上了傅云峥这个符合她审美的大帅哥,她可要看个够本才行,他刚才的调笑可还没付钱呢。    毫无避讳,她直接朝傅云峥的脸上看去,足足盯了有半盏茶的功夫,就算傅云峥的脸皮有城墙那么厚,也禁不住沈青黛这么直勾勾的眼神。    他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移开了视线,“小姐为何这般看我,难道是觉得在下的脸皮……”    “没错,很好看!”  不等傅云峥说完,沈青黛就不要脸地截断了他的话,斩钉截铁道,说完还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    旁边两人听闻此言,反应各不相同。    碧云跺了跺脚,使劲扯着沈青黛的衣角,凑在她耳边,压低嗓音道:“小姐!”    虽然林公子确实好看,但小姐你也不能这么直白啊,要矜持一点,您可是大家闺秀相府千金啊!!    这边碧云在这苦口婆心,那边傅云峥却手足无措了起来。    因为不知作何反应,他情急之下竟摸起茶杯,猛灌了一口,结果因为喝的太急,被水呛到了,在那拼命地咳嗽。    碧云见状,忙站起来,想过去帮他顺顺气,“林公子你怎么了,是不是被水呛到了?奴婢过来帮您顺顺气吧。”    傅云峥忙摆手,“不用不用,有劳碧云姑娘了,在下已经好了。”    沈青黛像是事不关己似地在一旁旁观,却不小心瞥到了傅云峥飘红的耳尖。    !!!  震惊!  傅云峥这是在害羞?  她好像发现了一个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    在书中,傅云峥此人可是风流的一批,只要无战事,他就整天在漠北城里打马游街,招摇过市,惹的多少闺阁女子偷偷付了芳心。    沈青黛啧啧感叹,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其实傅云峥这小子还蛮纯情的嘛。    不过他所虑之事,她或许知其一二。    “我听闻西凉已派遣使臣入夏,不日就将抵达京城。据说此次西凉欲求娶大夏公主,以结秦晋之好,缔结免战盟约,从此两国相安,共同进退。不知林公子对此事有何看法。”    说到正事,傅云峥没了方才的毛躁,他抬手把玩着杯盏道:“西凉狼子野心,天下皆知。此次来意,绝非像其表面所说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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