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这场寿宴会在京师里被谈论很长一段时间。
值得传播的,自然有铺张的场面、惊人的奢华。当然还有郡主的意外,以及陈家公子救人的壮举。
只是,宴席发生的事情当然远不止这么一点。
毕竟那是满朝文武基本全都出席的一场夜宴。朝中的两派在另一个场合里碰面,矛盾并不会因此而消解。
觥筹交错之间,除了推心置腹,还有较劲和交锋。
李远自那天回来之后,颇多烦闷,愁眉紧缩了好几天。
十月询问何故,但李远只说是朝政的状况,其他没有回答。
李远不肯讲,张氏却对十月说了。
“还不是因为王爷跟首辅不对付。”
“不对付?”十月虽然已经从兰阇那里得知了一二,但张氏向来是不问外务的,怎么她也这般清楚了。
“是啊,那天王爷府的夜宴我就看出来了。”
张氏一边扯着丝线,要给十月过冬做一件新衣。这衣服外面的样子已经差不多做好了一半,过些日子就可以找人往里面絮新棉。等到过年十月又有了一件新衣穿。
“唉,都当了那么大的官儿了,说气话来却还是阴阳怪气的,我在那儿听着觉得就跟街坊里女人吵架没什么两样。”
“都说些什么了?”十月急切问。
张氏笑了一下:“这不是郡主跟那个陈家公子订婚了吗,看意思亲王还挺得意,一个劲地说自己这个未来的女婿千好万好。王爷说好,别人还能愣着?就一个个敬酒顺毛捋呗。首辅大人也敬酒了,还有一句敬词:‘是啊,毕竟是贵为郡主,什么都应该得最好的!’”
十月困惑:“挺正常的啊!就是欠点儿文绉绉。”
“诶,我学不来那个味道。这话字面看没什么问题,不过首辅大人说话那语气就怪了。要不然我怎么说看他们说话就跟听后街妇女们吵架没什么两样。总之这话说出来,王爷看意思是不怎么高兴的。不过王爷也阴阳怪气地怼了回去:是啊,不过我女儿也就是个郡主了,不像首辅大人的女儿,有无穷的可能,说不定将来可以当皇后呢!”
十月一听惊了:“王爷这么说话?”
张氏笑起来:“是,你说古怪不古怪?这还王爷呢!”
她声音压低了下去:“皇没孩子,后位的确空虚,但皇毕竟年纪在那儿!首辅大人的女儿多少岁?跟你同岁吧?当皇后?他这话真敢说,怎么不直接说给王爷当王妃、给郡主当后妈呢?”
十月赶紧捂住她母亲的嘴,让张氏别说了。张氏说得没错。立皇后这事情事关国本,王爷虽然是皇帝的亲兄弟,也不好僭越吧?
“那首辅大人什么反应?”
“还能什么反应?抬举你女儿当皇后呢,皇后是谁选的?皇帝要是真想要人,你敢说个‘不’字吗?既不能说‘不’,首辅他也不能说是对不对?总之呢明大人就是笑笑,咬着牙笑,估计腮帮子都咬疼了。”
十月无法想见当时的场面。堂堂王爷和首辅,居然就用这种方式在口头相互挖苦、占点儿虚无的便宜?
看来朝廷内已经不是划分两派的问题了,而是这两派已经几乎都撕掉了最后一点体面。
“不过啊,”张氏一边忙活着手的女红,一边低头含笑道:“虽然他们说的话是怪话,但在我听来总还有那么一点两点为人父母的关心。”
“什么为人父母的关心?”
张氏抬眼看十月笑:“他们俩家都是女儿,就算是再大的官、再尊贵的皇亲国戚,谁都希望女儿嫁一个好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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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的寿宴才过去不到半月,朝局果然就诡异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