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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尘往事楚晏菲

楚晏菲是个不爱回忆的人,当然这或许与她不太美好的童年时光有关。    作为一个倒霉催的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楚晏菲对于童年唯一的印象除了饥寒交迫,大抵就是对时常侵犯村子的妖怪们的恐慌了。    她曾经以为自己早就把狼狈的过去忘得一干二净,但这个梦却清晰地告诉她,曾经的日子或许她从不曾忘记过。    忘返阁里的清雪说她很可怜,活在这世上却从未有人爱过她。但在人生的初始几年里,她的父母大抵是爱过她的,只是后来妖怪入侵,家境每况愈下,连生命都受到威胁,爱这种奢侈的东西就好像离她渐渐远去。    她在家里的处境越变越差,父母家人对她的好似乎成为了天边的浮云,被一次次冷淡与伤害所取代。    她数不清有多少次被父母不小心遗落在某个陌生又危险的地方,恐惧又孤独地等待着想象中家人着急担忧的呼唤声,最终只等来了一次次森寒的冷夜,她实在怕急了,不敢在原地多呆一刻,尝试着按原路返回,最终历经艰辛终于找到了家,扑进家人怀里嚎啕大哭,原本以为对方会欣喜于她的回归,但他们的表情却总是那么错愕中带着闪躲。    后来有一次,她的母亲终于忍不住说出了抱怨的话:“你为什么还是找回来了!”    其实并不是没有察觉自己是故意被丢弃的可能,但孤身一人又是个小孩子,她能做什么呢?就是偶尔赌气觉得既然家人都不要她了,她也不要他们好了,这样的想法也不能持续太久,她总是被一次次黑暗的恐慌所打败,抛弃所有的骨气厚着脸皮地跑回家。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活得战战兢兢,她让自己活得像个透明人,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甚至有时候想,他们要是能就这么当她不存在好了。    但是最终她还是被抛弃了,妖怪的入侵让那个原本虽贫穷落后却至少平和的村子彻底陷入了恐慌,先是田地的农作物被无端践踏,村里养的家畜无端死亡,且死相诡异,后来村里的人也开始失踪。    朴实的村民们慌了,后来弄清楚是妖怪作祟,又怕了,最后经大家一致同意,村里想出了用孩童换取其他村民安全的办法。    楚晏菲的家人毫不意外选择了将她送出去,或许是早有预料,所以楚晏菲被选出来同其他孩子关在一处的时候显得很平静,在一干哭得声嘶力竭的孩子里,她安静的呆在某个角落,看着在红着双眼的人群里,她的父母松了一口气的神情。    大抵清雪说得也是对的,她或许从没被人爱过。    进入妖怪堆里,尤其是一群贪婪低级妖怪堆里,人类孩童的命运可想而知。    楚晏菲记不清那些日子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就算是梦里,她的记忆也是模糊的,只记得妖怪们不仅要吃他们,还让他们自己选择被吃的人,楚晏菲身边的孩子一个个减少,她的低调安静让她活了很长一段时间。    直到剩下的孩子不知道在哪个时候达成一致,她被选了出来。    为了活着,楚晏菲让自己去讨好那些残忍的妖怪们,于是她活了下来,那些孩子们却一个个死去。    她的卑鄙无耻与铁石心肠,或许便是在那样的环境中渐渐形成。    怎么逃出来的她忘了,好像突然有一天醒来,她的身边就再也没有妖怪了。    但可笑的是,最重要的事情被她遗忘了,在这个梦里,她却不合时宜地看到了某一天,被她讨好的妖怪突然带来了一个红彤彤的果实给她吃,那果实不大,只有拇指尖大小,但是颜色鲜艳,很是喜人,让人一看就很有食欲。    说不出什么原因,楚晏菲内心其实是拒绝的,但她没有权力,最终只能在那些妖怪的注视下吃掉了那红彤彤的果实,很长一段时间过去了,她依旧活得好好的,于是她便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没想到在梦里,她却记得那么清晰。    难道是太饿了,所以才会想到那一幕?其实那果实看起来好吃,根本就没什么味道。    楚晏菲觉得其实自己不怎么怀念。    她现在意识很清醒,知道自己在做梦,甚至想要尝试着醒过来,但眼皮却似有千斤重一般,无论她怎么努力也无法睁开,反倒是这意念的出现让她的梦境被打乱,无数真实不真实的事情在脑海中闪过,让她觉得头脑仿佛随时都会爆掉一般。    梦境的最后,她看到了一抹浅蓝色的背影,很眼熟,却始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然后是比在那个家里都还要年幼的自己,从那人背后紧紧追了过去,小短腿跑啊跑,明明已经觉得够快了,却依旧追不上那个身影,于是她终于忍不住出声叫道:“夙……夙夙。”    那抹身影好像停了,她终于追到了那个人,抱住他的小腿,跑得太快一下子没刹住脚,脸印到了那双黑色靴子上那暗银色的金属骷髅头上,很痛,但她却笑得很开心,前所未有的开心。    接着,所有的画面在这一瞬间消失,刺目的光线映入眼帘,楚晏菲条件反射伸出双手遮了遮,却依旧回不过神来,耳边传来黎梦恬的惊呼:“晏菲,你终于醒了?太好了,你真是吓坏我了,我还以为你永远都醒不过来了呢?都怪洛凛,他把你的病情说得好严重,我都……”    黎梦恬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但是楚晏菲却什么都没有听到,她还在想着梦境的最后一幕,那大概真的就只是一个梦吧,你看,她才刚刚梦到好一点儿的事,突然不想醒来了,却没想到偏偏还是醒了。    黎梦恬很犹豫,楚晏菲虽然醒了,但是她却不知道该不该把实情告诉她。据洛凛说,寄丹是无解的,就算是立即死亡,寄丹也会吸收她的血肉,所以她的结局已经注定将被吸噬殆尽,化为一颗真正的寄丹。    这样的结局对一个妙龄女郎来说是多么残忍,楚晏菲甚至比她还小一岁。    把这么残忍的事实真相告诉楚晏菲,黎梦恬真的下不了决心。但就这么一直隐瞒着她似乎不太好,万一她有什么想做的事呢?要是不在死之前做,那岂不抱憾终身?    呸呸,乱想些什么,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刚才想的不算!    最终,黎梦恬选择先瞒一阵子,万一他们运气好找到治疗办法了呢?    可惜,作为出生现代刚踏入大学校园的普通女生,黎梦恬活了十八年,都不曾拥有过演技这种东西。    于是,每当她那饱含忧郁与欲言又止的眼神望向楚晏菲的时候,楚晏菲总觉得自己背脊发凉。    “你到底想说什么?请你大声的说出来!别用你那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再又一次被黎梦恬看得心里发毛后,楚晏菲终于忍不住发飙了。难道是她眼睛出问题了吗?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她重伤醒来之后,世界都变了。    而黎梦恬被她这么一吼,总算眼神恢复正常了,但言语却诡异起来。    比方说,她会吞吞吐吐问她有没有想吃的东西,有没有想见的人,还有没有想做的事,语气中有种她再不做就来不及的感觉。    一次两次,楚晏菲又不是傻子自然察觉了端倪。    不过她并没有想从黎梦恬身上得到答案,而是把目光放在了置她重伤卧床不起的洛凛身上。    “我伤得很严重?”她问。    其实并不太严重,要是你没有吃寄丹的话。洛凛想,却并不答话,因为亲眼见证楚晏菲与身为妖怪的昝罗相处得那么融洽,他对她的第一感官就不太好。    身为洛城新一代最为优秀的除妖师,洛凛天赋卓绝,被长辈们赋予厚望,对人类抱有最大的温柔,但同时也深受长辈们的影响,对妖怪深恶痛绝。    楚晏菲身为人类,还被妖怪喂食了寄丹,不仅没有对妖怪的仇恨,还能与之交谈甚欢,这简直是人类之耻,也犯了洛凛的底线,他可以容忍一个人类弱小无知畏惧妖怪,却不能接受一个人类无视人妖之间不可逾越的世代仇恨,与之和平共处。    至于猜到寄丹是妖怪逼迫她吃的,其实很简单,只有妖怪才能得到寄丹,而没有一个人会笨得主动去吃寄丹。    寄丹虽然看起来能令人食指大动,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凡是有生物见到它时,内心深处便能对食用它产生一种抵触心理。    所以,尽管楚晏菲可能并不知道寄丹的作用,但也该猜到那不是什么好东西。    楚晏菲要是知道洛凛的想法,一定会大声喊冤,到底他是哪只眼睛看到她和昝罗相处甚欢的,明明是这个妖怪太奇怪,而且还一直对她说教!    不过她并不知情,所以面对洛凛的沉默,她理所当然的以为是对方默认了她的话,于是再次问道:“难道说已经重到要死掉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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