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小心翼翼地避开海藻水草,好在前方的敖苓和阑步岸并未发现有任何的异常。 “此次鸟海岛一事,原本左使势在必得,简谱可不是囫囵兽的对手,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录名学院的竖亥,惹得这个畜生落荒而逃现在不知道去了哪儿。竖亥……到底是什么来头?” “当天我便去查过他。”阑步岸道,“他一百年前在录名学院任教,学校的教师名录里却没有关于他的任何记载,让人旁敲侧击在彻惯那儿打听,这老头不像介悟,口风紧得很,怎么也问不出关于竖亥的任何事情。” “都是因为他,原本已经到手的百余个妖精全部落空。”敖苓恶狠狠,“将囫囵兽从‘大创海域’放出,将它隐了灵识引诱到鸟海岛,控制它的神识短短半个时辰,只是这样都花去五位差御大半灵力,却被竖亥顷刻间毁掉……你不是说,他们只要离开鸟海岛,就绝对感应不到囫囵兽吗?怎得会回去?” 阑步岸良久回道:“我在他们离开的海域方向,以海水为介质置下‘消灵阵’,对于蛟龙来说,海洋是最好的施阵地点,相比其他地方有天然优势。没想到瞒过了简谱,却没瞒过竖亥。这也是我们的失误,大大低估了他。” 敖苓沉吟片刻,眼神阴鸷,道:“这样来看,以后又多了颗绊脚石。” “不见得。”阑步岸道,“鸟海岛一事,录名学院开始协助致知学院介入调查,但作为当事人的竖亥却拒绝协同冥鹤调查此事,还在彻惯处推脱说,自己闲散惯了,在录名授课只是趣味之事,若是要管这些杂事,不如辞去一身职务。如此狂妄,彻惯也依他。” “简谱呢?”敖苓问道,“这次鸟海岛之事,事后怎会是冥鹤主责追查而不是简谱。” “简谱在那之后借故请辞一段时间,介悟疑他跟鸟海岛一事有关联,对他暗中查了又查,结果在人界某个游乐之城发现他……”阑步岸讥笑一声,“却是为了个女人。” 闻言,小鱼这才想起自清醒之后没见过简谱先生,而大家也似乎说好了似的,“简谱”二字根本无人提及。没想到,竟有这层缘由。 阑步岸和敖苓忽然停下脚步,小鱼定睛一看,才看见二妖面前是一闪双开大门,那门上砂石青苔密布,仔细才能看见青铜的圆环把手。 阑步岸握住把手,流水波澜似的灵力自掌中溢出,缠上把手,阑步岸口中念念有词,是小鱼听不懂的呓语,门应声而开,阑步岸和敖苓快速进去,小鱼紧跟着要进去,被一股灵力往后一弹,幸而背靠在软长的海草上才没痛得发出声。再抬眼时,只开了半扇的大门正缓缓闭合,一丝银光自门把游走,整个石洞恢复黑暗。 担心阑步岸和敖苓尚未走远,小鱼没再上前,转身游离,她要速速将今日所见所听告诉冥鹤。 黑色大门后,阑步岸和敖苓并肩而行,踱步到早早等在门后的人,二妖稍稍躬身,敬道:“宫主。” 小鱼无计可施,心中满是愤懑。没想到此次鸟海岛事件,敖苓和阑步岸竟是同谋,残害同胞还不够,如今又做出错残害同门之事,说他们的心是石头做的都是夸赞了,他们怕是没有心罢。 小鱼回到水方,看着四周逐渐热闹起来的集市,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路边的早餐铺响起吆喝声,小鱼立马向熟悉的虾糕摊游去,问过卖虾糕的海豚姐姐,海豚姐姐说已经好几日不见饱饱来照顾他的生意,还让小鱼转告他过几日店里推新品一定要来试吃。饱饱在水方没什么朋友,海豚姐姐记得他都是因为他常去买虾糕。小鱼恹恹地答应海豚姐姐,眼圈一红,若是这次找回饱饱,她定要每日给他买虾糕,并且再也不欺负他。 回到清猗家,小鱼赶紧用环莺联系冥鹤,冥鹤很快给了回应,小鱼急忙将方才大挪所言和自己跟踪敖苓一事告诉冥鹤,没想到冥鹤一点都不惊讶,在听闻她跟踪敖苓和阑步岸后还骂了她,斥责她若是再冲动行事,他就把她关在家里不准出门。 冥鹤说完又去忙事情,小鱼无精打采地坐在床头,整个房间安静得可怕,整夜未睡原本就极困,此刻脑袋快要爆炸一般。再看房中漏滴,是卯时一刻,现在归府似乎有些早,可她等不了了,她的心从来没这么慌张过,只有想到安曜,她的慌张才可以稍稍平息。 天色微亮,简安曜正和军中各将领商议昨晚辘夷国边陲城池尼埃镇守卫扣押张和国香料商队一事,门外有人来报,将军夫人请见将军。 安曜疑惑,想起和小鱼昨日约定的时间早了整整一个时辰,但二娘从不会在办公中找他,虽预料到小鱼不知为何将见面的时间提前,安曜依旧心中生出些许期许,嘱咐部下先议此事,自己疾步走出房门。远远便看见个熟悉身影,期许就伫立在跟前,却不是所想模样。 安曜微不可闻发出一声叹息,他自小在鸾岱山长大,晨钟暮鼓、修法习术,师父对他不甚严格,他对自己也总是求精完美,从不落后于人,好在未曾养出个肃然性格,反而洒脱随性,想做什么就去做,天资太好,过去二十六年仿似什么都唾手可得、轻而易举。可这一次,他生平第一次生出怯意和不确定。 刚要问小鱼为何来的如此早,可是没有睡好,倒见她眼睛一下子红了一圈。“带我再去看看那三个尸怪。”小鱼急忙抓住安曜的衣袖,声音哽咽道,“我朋友失踪了,带我再去看看那三个尸怪。” 安曜心中一惊,没想到巫南国这把火已经烧到水方,他忙问:“你如何知道的?这一路可曾遇到危险。” 小鱼忙地摇头,手中越攥越紧,只有这样才寻得到一个依靠:“我昨晚回去之后,饱饱的弟弟妹妹来找我,饱饱已经不见了十日。敖苓和阑步岸联手抓走水方无依无靠的妖精,定是把他们都捉去了巫南国。我方才联系上冥鹤,可他叫我去委国,不要留在水方,不要再去招惹敖苓,更不可以再跟踪他们。” “你跟踪他们?”纵使以前没听说过这两个名字,安曜依旧从小鱼的话中听出这二人不是善茬。猛然想起小鱼之前之所以被清猗留在悯帜体内的简单法术反噬,正是因为她太过虚弱,他先前只道是小鱼天资不起偶尔会出现这种情况,可如今看来,或是和叫敖苓的妖精有关。 “别急,别慌。”安曜轻轻拍小鱼的背,“你朋友十天前失踪,地牢中从巫南国带到张和的尸怪北上都历时了个把月,其中怎会有你朋友。不要着急,我先将这边的事情处理了,待会儿你把你知道的事情再细细说给我听。” 小鱼闻言这才觉得安定下来,想起饱饱失踪十天,再怎么也不会是地牢中的尸怪,自己急慌了,被冥鹤说不懂事,听闻她跟踪敖苓,又被□□了一路。她看到自己手中攥着的衣袖,眼泪终究还是有忍住,然后她感觉到一个怀抱拥住她,一瞬间怔在那里,像是铺天盖地的软云,像是干涸久了回到水里。 “别怕,有我在,别怕。” 安曜的安抚让小鱼静下来不少,她忽而猛地一震,安曜感受到,忙问她怎么了。小鱼抬起头,望向安曜,说:“我能感受到温度了。就在刚刚,我感觉到了。”以前变成人类,能看见颜色却无法感受到温度的变幻,除非极寒极热,今日,小鱼第一次触碰到比自己的体温只高稍稍的温度,奇怪之余,面上忽而跟火烧一样。 安曜心中猛地一沉,他突然又揽过小鱼,她最近的变化是他最大的忧虑,他从来没有因为一件事情辗转反侧坐立不安过。 安曜和小鱼身后的书房,和二人的气氛截然相反,一群三大五粗的大老爷们儿趴在窗台上,从不到一掌宽的细缝里往外窥探…… 为首的方燃此刻既高兴又焦虑。高兴在这么久了,这二人之间的关系终于有了实质性的进步,焦虑在他们难道已经做好了谈一场轰轰烈烈妖人恋的准备?若是简安曜选择走修道成仙的路,他俩之间的阻碍岂不是更大。如此想着,方燃自肺叶深处发出一声叹息。 听见方燃的叹息,一旁胡子花白的吴谋士感叹道:“果真是小别胜新欢,年轻人啊,折腾起来都这么赏心悦目。” “看将军夫人暗自抹泪,实在是让人心生愧意,各位大人家中何尝没有妻小盼着你们回去呢。”陈都督是整屋唯一没有婚配的,已过而立之年,被家中催婚时常挂在嘴边的就是“还没让万家灯火在每一个夜里安心长眠,如何来谈区区终身大事”。 “陈弟此言差矣,”孟天宇忙道,“你我所做之事皆是为国家,为苍生,相信各位夫人都是明事理之人,会给予我等最大的支持。” 房内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热闹,庭院中安曜和小鱼将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小鱼干巴巴地从安曜怀里出来,也不抬头看他,支支吾吾道:“你、我……” “去连理亭坐坐,我叫丫鬟给你拿些糕点茶水过来,你今天肯定没吃东西。”安曜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即刻就来。” 安曜推门回屋时,房内几位将士参谋围在地图前齐齐回过头,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