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顾锦瑟和顾易时常在一边耳提面命,怕是顾锦元早就被顾老夫人纵容地无法无天了,顾易在朝堂上叱咤风云,回来后一和顾老夫人说起顾锦元的事,就势必要争论一番。
以往父亲和祖母争论时,顾锦瑟不置可否,只是把顾锦元叫过来,不让他听到两个大人的争吵声,顾老夫人一激动就爱说些不中听的话,顾锦元太小了,听到了不好。等祖母吵完了冷静了,大家该吃吃该喝喝,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就这么过去了。
但这一世顾锦瑟不一样了,重来一世,顾锦瑟更为珍惜家人。她的耐心不多,前一世裴铭还占据了她好大一部分,对家里关注少之又少,但这一世,裴铭的那份儿没了,耐心自然而然就挪到了家里。
顾锦瑟决定当个和事佬,但她不急于一时,顾老夫人正在兴头上,她要是插嘴了,少不得也被说两句,是以,她的做法简单粗暴,等顾老夫人骂完了,再温言软语,好言相劝。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顾老夫人终于念叨完了,顾易基本上是听母亲说他,此刻是松了口气。
顾老夫人一说完,看孙子孙女在角落里坐着,孙子更是蜷缩在孙女的怀中,眼前的饭菜一筷未动,顿时心中懊恼不已,冷静后的顾老夫人就是正常的顾老夫人,她温言道:“祖母年纪大了,叫你们小辈的笑话了,等了这么久,饿了吧?来,吃饭。”
在座的皆长舒一口气,准备吃饭,但顾老夫人说了这么久,饭菜早就凉了,顾锦瑟拍拍手,门外的丫鬟们鱼贯而入,十分娴熟地撤掉桌上的冷菜冷饭,换上了热腾腾的。
顾老夫人看两个孙辈毫无怨言,心中有愧,也不好叫顾锦元道她身边,只道:“你们还在长身体,耽误了吃饭时间,是祖母的不是。”
“祖母劳心劳力管国公府这么大家子,爹爹和孙女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祖母呢。”顾锦瑟声音温柔,眼睛弯弯的,乖巧地给顾老夫人夹了一块鱼肉,贴心地将鱼刺剔除,“祖母,这是今天刚打捞的活鱼现做的,可鲜美了,祖母快尝尝。”
顾老夫人见孙女关怀,白色的鱼肉静静的躺在碗碟中,还冒着丝丝热气,她如鲠在喉,心里是又感动又懊恼。
顾老夫人迟迟未动筷,顾锦瑟忙不迭对顾锦元说了两句,然后说道:“锦元,祖母那里有你爱吃的鸡腿,你快去祖母旁边坐着吧。”
顾锦元十分听话,他跑到顾老夫人身边,在下人的帮忙下坐上凳子,鼓着腮帮子对老人说:“祖母,锦元想吃鸡腿,可是锦元够不到呀。”
顾锦元的声音还带些奶气,谁听了不欢喜,顾老夫人心软了,终于动了筷。
顾易见状,明白女儿的良苦用心后,放下了身段,给母亲盛了碗热汤:“娘,喝完汤润润喉吧。”
大家心照不宣没有提刚才的事,顾老夫人知道这是在给台阶下,她端着慈祥的笑容,接过了顾易递来的热汤。
相安无事,大家各自松了口气,饭桌上的氛围渐渐活络了起来,一家人放下了不快,吃吃喝喝,说说笑笑,晚饭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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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后,顾锦瑟给顾锦元讲了会儿故事,看着他睡下后,才匆匆来到顾易的书房。
天色已经全黑了,书房里点燃了蜡烛,光线不明不暗,顾易倚着桌子,在烛光下看书,听到顾锦瑟的脚步声,他收起书,刚抬头,就见顾锦瑟进来,施施然行了礼。
顾易想起晚膳的场景,看向顾锦瑟的目光温和了不少:“坐吧。”
顾锦瑟依言坐下,顾易越看自家女儿越是欣慰,他和母亲吵架不是一年两年了,顾锦瑟从来不会从中斡旋,但今日,顾锦瑟的言行令他吃了好大一惊。顾易语气难掩欣悦,继续说道:“锦瑟,晚膳的时候,你做得很好,为父甚是欣慰。”
顾锦瑟闻言淡淡一笑:“爹爹每日上朝辛苦,回来还要应付家事,女儿不过是尽份内之事,为父解忧。”
素日里心高气傲,嚣张跋扈的女儿如今竟愿意为父解忧,当了八年鳏夫的顾易刹那间老泪纵横,感动不已:“锦瑟,你长大了。”
顾锦瑟笑着没说话,心里十分赞同,她的的确确长大了,虽然是换了一种方式。她此刻的内心像是提前过完了一生,悔恨交加,现在,既是有机会能重走这一世,她为何不用另一种方式,不带悔恨地走完呢?
感动归感动,顾易自我陶冶了片刻,想起正事,看向顾锦瑟的眼神立刻严肃了些:“锦瑟,为父问你,你同睿王,真的不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