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泽被自己的心绪变化吓到了,他意识到的时候,不禁眉头一皱。
顾锦瑟见裴泽眉心蹙起,身体下意识绷直了些,她第一次见裴泽的时候,就有点怕他,他不苟言笑,素日里见人,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宛若千年寒冰,生人勿进。而现在,他似乎十分不悦,顾锦瑟大气不敢出一个,一时间,脑袋里乱作一团,竟不知要说些什么。
在一旁安静了许久顾锦元终于等到了没人说话的时候,他鼓着腮帮子,问顾锦瑟:“姐姐,你喜欢我给你带回来的哥哥吗?”
顾锦瑟:“……”锦元,你能不能不要说话。
有了顾锦元的神助攻,顾锦瑟头皮发麻,如鲠在喉,弟弟指名道姓问她,饶是顾锦瑟想装聋作哑都不成,更别说裴泽还在。她能对裴铭摆脸色,却不敢对裴泽如此。
不仅不敢,也不愿。
一时间,顾锦瑟进退两难,在原地扭扭捏捏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下定决心道:“锦元……”
“锦元,不得放肆!”
冷不伶仃,传来严厉的呵斥声,顾锦瑟立刻长舒了口气,心道爹爹来得真是时候。她微微向后退了两步,对说话的人福身行礼。
定国公顾易一听离王来了,匆匆赶来,他甫一进公府的花园,就听见顾锦元说“姐姐,你喜欢我给你带回来的哥哥吗?”顾易不明所以,走进一看,只见顾锦元正两手不安分地乱摸离王的轮椅,他即刻会意顾锦元口中的哥哥是谁,顿时浑身大骇,急忙在事态更严重前呵斥制止。
顾锦元最是怕不苟言笑的父亲,他闻言就收住了双手,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睛睁得大大的,看上去十分委屈。
顾易说完,又对顾锦元说:“锦元,还不快过来!”顾锦元听了,十分不情愿地跑到顾锦瑟身后,拽着顾锦瑟的裙子偷偷地往裴泽这边看。
裴泽不知为何,心底涌起很浅很淡的不忍:“无妨,一个轮椅而已。世子若是喜欢,本王叫人再打一把赠予小世子。”
顾易闻言,表情比起离王身后的小厮,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大吃一惊,一度觉得自己听错了,他内里一时半刻缓不过来,但嘴上却下意识道:“小儿顽劣,怎使得王爷破费,王爷好意,老臣心领了。”
顾易哪敢收离王的东西,且不说这轮椅价值千金,世上仅此一把,岂是轻易可锻造?更不用说轮椅这种东西,收了总感觉奇奇怪怪的,就算是价值千金,顾易也不敢要啊。
裴泽闻言,表情依旧淡淡的,不知喜怒。
顾易许久未见裴泽,心中难免多思。想起顾锦瑟今日拒婚睿王,虽然名正言顺,但顾易心中不是滋味。他对裴泽这个女婿,原是万分满意的,若不是玄清门宫变,圣上早就下旨赐婚,顾锦瑟如今,兴许早就是太子妃了。
怀着心思,顾易抬头看向裴泽,他还是那么风光霁月,引人注目,哪怕断了双腿,可一言一行,都叫人不知不觉间想起曾经的平阳王裴泽。
少年成名,功勋卓越,梁元二年,裴泽出征北魏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裴泽凯旋之日,就是他受封太子之时。
顾易主动带顾锦瑟去见裴泽,是觉得大局已定,两人之前见面都是在宫宴之上,并无深交,是该让两个小辈培养感情的时候了。
好在,裴泽似乎很喜欢顾锦瑟,离开前还给了顾锦瑟一枚玉佩。定国公难掩喜色,一切都水到渠成,只待顾锦瑟及笄。
谁能想到,短短三个月,玄清门宫变,一时间,腥风血雨,颖皇后畏罪自缢,裴泽连坐,众官上书情愿圣上贬裴泽为庶人。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平阳王裴泽,听闻颖皇后自缢的消息,连夜回京,却不知何故,返程途中断了双腿,成了残废。
皇上大恸,以平阳王不知者无罪,为国效力,功勋显著之名,封裴泽为离王。众官都知道皇上这是明升暗降,此举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让众人明白:储君之位,裴泽是万万不可能了。
想到这里,顾易心中一片唏嘘,过去的辉煌只停留在过去,现在裴泽是离王,谁都知道,他不过是个挂名王爷,没有一个朝廷重臣愿意追随他。
顾易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