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那软面团子皱着小脸儿，委屈却又倔强地默默垂泪，他的心里就泛着星星点点的酸，有些……不忍。

“汪勇回来了吗？太医怎么还没到？”

“回王爷，汪统领还没回来。”

魏峥等不得了，也顾不得寝宫里头会是怎么样一番腌臜的样子，一把推开门走了进去。

里头的女官们扑通扑通跪了一地，大气都不敢出。

“你们，滚出去外头跪着。”

“是……”

昭阳殿是小皇帝的寝宫，他来过无数次，都只在外头待过，从来没有进入过寝宫内室。

外头已经十分逼仄了，没想到这内室里更加寒酸，只摆得下一架陈旧的小床，小床旁边立着一个斑驳的柜子，瞧着上头的扣环，已经长了铜绿，已经十分有年头了。

除此之外，寝殿里再无他物。

小皇帝的寝殿内室，比侍卫们住的地方竟然还要寒酸些，连个像样的家具都没有，这床和柜子也不知是从哪里弄来的旧货，经过了几道手，竟然腐朽成了这个样子。

他往前走了两步，撩开了白纱帐子，只见小皇帝的衣衫虽然有些褶皱，但还算齐整，整个人蜷缩成了小小的一团，额头抵着膝盖，嘴唇紧紧的抿着，泛着青紫，小脸儿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

“皇上？”他伸手摸了摸她放在膝盖上的小爪，凉的像是个冰坨子。

再探过去摸了摸她的脸颊，依旧是冰冰凉，一点体温都没有。

魏峥突然觉得一阵心慌，连忙把人抱了起来，解开大氅放进怀里暖着，轻轻摇晃着：“皇上，可能听到臣说话？”

柳眉轻轻蹙了蹙，两行清泪从眼角流了出来，可是小嘴却仍旧紧紧的抿着，一个字都不曾说过。

还好，还有反应，有反应就还有救。

寝室里没有地龙，冷的出奇，他干脆抱着顾桑洛出了寝殿回到外间，方才能感觉到一丝暖意。

“王爷，太医院院判来了。”

汪勇带着一个白胡子太医走了进来，魏峥连忙招手：“过来，快瞧瞧皇上这是怎么了？”

院判颤颤巍巍地跪了下来，伸出两指按在了顾桑洛的左手手腕上，拧着眉仔细诊断。

“怎么样？”

院判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伏在地上磕了个头：“王爷，皇上怕是……”

“不可能！明明早晨还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成这幅样子了？”

院判道：“皇上的脉息已经十分微弱，气息也浅浮的很，再加上多年前留下的病根子，平日里最是畏寒，今日想必是冻的狠了，再加上方才过于惊恐收到了惊吓，一时间就一口气没提上来，就闭了气……”

“你们太医院不是号称妙手回春吗？给本王用药，用针，能想到的法子都用上，若是皇上有什么三长两短，本王便把你也一并塞进棺材里去！”

院判吓得抖如筛糠，不住的磕头：“王爷饶命！臣……臣还有个法子可以一试，但……”

“你先不用给自己找退路，有什么法子就给本王试，本王只要结果。若是皇上救不回来，你就陪他去，明白了吗？”

“是是是……”院判连连磕头，末了抬头在屋子里看了一圈，指着角落里的贵妃榻道：“王爷，请把皇上抱到贵妃榻上去，那贵妃榻下头有个炉膛，让皇上好生暖一暖身子，兴许还能救回来。”

魏峥不疑有他，抱着顾桑洛就往贵妃榻上去，一边走一边吩咐道：“汪勇，点炉膛。”

“是。”

怀里的小人儿依旧蜷缩成一个小虾米，轻飘飘地根本没什么重量，他的此时只穿着中衣，外头那一层兴许是被女官们强行被扒掉了，头上的冠冕也散落下来，一头墨发披散，像是一个黑色的茧，把他整个身子都包裹在里头。

他用手轻轻帮他把头发收拢好，才发现这小脸儿的颜色比他方才瞧见的还要更苍白些，就连唇上也失了血色，他的心不知怎么的，仿佛都揪了起来。

炉膛被点燃，暖玉慢慢被烤的有了些温度，魏峥把她放在贵妃榻上，可是小人儿仍旧蜷缩着全身，以一种防御的姿态护着自己，根本就打不开。

“王爷，这样不行啊！皇上身子里的寒气逼不出来，恐怕……”

魏峥当即脱下来大氅随手扔给了汪勇，自己也同他一起躺在了贵妃榻上，将他往怀里揉了揉。

“娘……”檀口最终张开了一个小缝，清泪顺着脸颊不住的下滑，“娘……我怕……”

魏峥心酸的不行，叹了口气，大掌帮她抹去脸上的泪痕：“不怕。”

“娘……”顾桑洛一声一声叫着，像是小羊一样，叫的魏峥心里止不住地酸楚，像是被醋泡了一般。

小皇帝这些年过得不好，他是知道的，可是今日方才知道，他过得日子竟是这般不堪。

家居摆件比下人还不如，炭火也不够用，-本身身子骨就畏寒，还常年挨冻，这次算是多年积攒下来的病根一起发出来了。

他今日在汤泉里泡的浑身湿透，回来的时候势必受了不少冷风，寒风入体，更是病上加病。

还有上一次，他把这小人儿扣在了勤政殿里，一扣就是两个时辰，还怪他不好好招幸，惩罚他在寒风中冻了那么许久。

“娘……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