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舒抬脸,盯着天花板叹口气,人在屋檐下,首先还是要避免直接冲突。她端着盘子,唇角扯了个微笑开门出去。
老太太听见开门声,身子一转。
看见从房间里出来的是南莹,顿时眉毛倒竖:“你跑去弟弟的房间干什么!”
南舒无辜地瞪着眼睛,抬抬手里的空碗示意说,“南星吃完饭,碗没拿出来……我知道他不让别人进他房间,可我怕剩饭剩菜在里面放久了有毒。”
脸上的表情惊讶又乖巧,“奶奶你怎么已经回来了?”
这个解释很合理。
老太太脸色立刻缓和许多,“下次早点去拿出来,他不让你进房间,你就等他出去玩的时候进去,帮他把房间打扫干净了,不要给他发现。”
南舒听完差点笑出来。
她那青春叛逆期的弟弟虽然脑子不聪明,但又不瞎,让去收拾那猪窝,还不能被他发现。怕是要请个位列仙班的海螺姑娘来才能做到吧。
南舒面上温顺地应了声。
她走到厨房,打开冰箱还主动问说:“奶奶你回来那么早,吃过饭没有?要吃一碗素浇面吗?”
“还没吃呢,一大早坐那个公交车,腰都给我颠烂了,两个半小时才开到家门口!那死女人大清早就去打麻将,害我又走路又坐公交……”
老太太坐下来,边等着她把素浇面煮好端过来,边滔滔不绝地讲着雇主家的坏话。
别墅在远郊,离公交车站有两三公里的路,雇主家体谅奶奶一大把年纪走路辛苦,平常周末都会直接让司机送她。
送成习惯了,现在女主人要用自家的车,反倒被保姆在背后骂出了个花。
南舒偶尔应和两句,处理着手上的简单食材。
她本来就会做饭,又继承了点南莹的记忆,煮一碗面是很简单的事情。十分钟没到就忙活好了。
热气腾腾的素浇面端上来。煎了两个荷包蛋加进去,青菜烫熟,脆生生的点缀着。
简单的色香味俱全。
“你放两个鸡蛋?”老太太看了眼自己的面,又去看看南舒碗里的,都是两个荷包蛋,老脸顿时拉下来,“这么浪费,搁几十年前你是要被拉出去枪毙的!”
“……”
家里虽然穷,但厨房的鸡蛋筐里满满当当的,几毛钱的鸡蛋不可能吃不起。
她刚退烧,面里放两个鸡蛋怎么了。
南舒没来得及说话。
“留着晚上再吃!”老太太筷子伸过来,直接从她碗里把鸡蛋夹走,拿了个碗盛着放进厨房,“看你那嘴馋的样,将来嫁了人迟早要被婆家赶出来,别怪我没告诉过你!”
南舒心里冒火。低头,看着桌上随着那荷包蛋溅出来的几滴油,在深色木桌的划痕里晕开,有种刺眼的感觉。
面依旧热气腾腾,只是毫无食欲可言了。
她现在的这具身体连初中都没念完,无法独立,别说挨骂了,就算被打到遍体鳞伤跑去警察局报案求助,最终的结果也是在警察调解后被送回来。
至少要忍到成年后。
老太太见她低头不吭声,瓮声瓮气道:“怎么着,说你两句还不服气啊?”
南舒情绪缓和,甚至还扬唇温和地笑了下,“没有,我知道了,本来是有点饿。”她垂眼安静地吃面。
老太太从鼻子里冷哼了声。
吃了会儿,南舒伸手去拿老太太手边的醋瓶。
她两只手拿过醋瓶,在桌面上放了放,才打开瓶盖往汤面里倒入一点调味。同时,另一只手,放在桌底揣了下外套口袋藏好东西。
老太太吃得正欢,毫无察觉。
南舒吃着面条,扯唇,有点得意地笑了笑。
加醋后的汤底微酸爽口,面条软硬适中,青菜浸满汤汁软而不烂。
吃完,南舒把碗放进水池浸泡着,转身去卫生间。
老太太靠坐在椅子里,打了个大大的饱嗝,瞥眼看见她进厕所,随口说了句,“刚吃完就拉,真是小畜生。”
老太太刚吃饱,心情还不错,其实这句话本意不是什么恶意谩骂。
只是嘲讽贬低自己的孙女,一直就是她理所应当的日常行为。
南舒充耳不闻,把门关好。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副框架眼镜,用力扣出眼镜片,镜片丢进马桶里,接着把塑料框架仔细地掰断成四份,全部丢进去,冲水。
老太太近视,度数不深,吃面的时候自然要把眼镜摘下来。她刚才借拿醋瓶的动作把眼镜片顺过来了,老太太果然没发觉。
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会发现。
南舒仔细地洗了个手。
抬眼,注意到镜子里土里土气的自己,挑眉打量许久,她把刘海掀开,捋到后面露出额头。扎了个高高的朝气马尾辫。
那双平时总是躲躲闪闪的眼眸,直视着镜子。
脸上的木讷呆滞感顿时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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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周没看见爸爸,听说他去别市的远亲家里吃喜酒了。
老太太隔天才发现眼镜丢了,家里找了几圈,没找到,又因为记性不好,以为是公交车上挤丢的。当下又是把雇主家一顿臭骂。
南舒待在家里渡过周末,期间被老太太指挥着干了不少家务活。到晚自习快要迟到的边缘时间,终于等来了小黑网吧里通宵结束的弟弟南星。
他是回来拿生活费的。
站在门口,接过钱就直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