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肖手一指,道:“帮我把衣服拿过来。” 包宴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个架子上搭着几件衣服。她走过去,双手托着衣服, 闭着眼睛,十分虔诚地举到了颜肖面前。 “帮我穿上。”颜肖伸着胳膊,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包宴宴伸出的手忽然停住了,颜肖使唤她使唤的也随便了吧,干吗她要像个丫鬟一样伺候他穿衣服? 他们俩现在是合作关系,她帮他找天灵宝珠,他帮她复活亲人。既然是合作,那么俩人的关系就是平等的,她一定要让颜肖认清出这个事实。以前的那些事也就算了,包宴宴决定,平等要从此刻开始。 想到这里,包宴宴义正言辞地道:“颜公子,我不能……” “哦?”颜肖那如青山远黛般的眉毛微微挑起。 包宴宴话锋一转:“我不能不帮你穿衣服。” 包宴宴,你没救了,她对自己彻底失望了。 颜肖的衣服刚穿上一个袖子,一个脚步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一个急匆匆地声音道:“颜公子!” “啊!打扰了,打扰了。你们继续,继续。”李君望一看这场面忙捂着眼睛向外走。 “站住。” 包宴宴想,穿个衣服都要两个人伺候。 “你来找我什么事?” 他说的不应该是你来帮我穿衣服吧!都是误闯了颜肖的门,凭什么要受两种待遇? 包宴宴忽然想到,她来找他也是有事情的,便抢在李君望开口前压低声音道:“柳娘果然是鬼。” 李君望忙道:“对对对,我要说的正是此事。” 颜肖的最后一件衣服也已穿好,包宴宴满意地扯扯他的衣袍。 颜肖对着包宴宴道:“还记得我昨天早上和你说什么了吗?” 经他一提醒,包宴宴的记忆一点一点的回笼,他昨天早上就告诉过她,柳娘是鬼。她这会儿竟然跑到这来告诉他,她发现了柳娘是鬼这个事实! 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他,你昨天说的我不信。 包宴宴啊,你真是愚蠢至极,愚昧透顶,做事之前为什么不想想,总是这么冲动。 她的眼神四处游移着,是说记得好,还是不记得好呢?最后,在颜肖炽热的目光下,包宴宴拍马屁道:“我记得您说过的每一句话。” 颜肖笑吟吟地道:“三天前的晚饭后,我说过的第二句话是什么?” 包宴宴看向李君望,希望他能从她饱含真挚的目光中看出她的求救信息。不知是包宴宴的目光太过于炽烈,还是李君望太善解人意,总之最后他道:“不如咱们边吃边聊吧。” 包宴宴激动地简直热泪盈眶了,这才是亲人啊,她以前怎么会不同意他留下来呢? 穿过小院,穿过用餐的前院,包宴宴三人来到了大街上。 时间有些早,街上的店铺零零星星只开了几家。 包宴宴三人来到了一家馄饨摊前坐下,每人一碗馄饨。闻着馄饨的香气,包宴宴道:“看来咱们不能吃‘仁爱客栈’里的东西了。” 吃了那碗粥她在茅房里几乎待了一天一夜。 颜肖用勺子缓缓地搅动着馄饨,面无表情地道:“昨天早上我也喝了一碗粥。” 他竟然没事?这就是神仙与凡人的区别吧。 谁知他又道:“我觉得熬得不太好,就在端给你的粥里倒进了一丢丢碱。” 包宴宴的心一沉,经验告诉她,颜肖倒进去的绝不是什么碱。 包宴宴控制住心里想破口大骂的冲动,脸上依然镇定地道:“吃过粥后,我拉了一天一夜的肚子。” “哦?”颜肖眉毛微挑,脸上却不见有任何表情,“可能是我把泻药当成碱了吧,你也知道,它们都长得差不多。” 包宴宴死死地盯着碗里的馄饨,想把它们当成颜肖,一个个地放在嘴里,用劲最大的力气咀嚼着。 李君望小心翼翼地问道:“颜公子,你没在我这碗馄饨里放碱吧?” “没有。”他回答地极快。 李君望长舒了一口气。 “下次可以试试。” 李君望的一口气又提了上来。 包宴宴同情地看了李君望一眼,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接下来的时间里除了三人吃饭的声音,便再无其他的声音了。 还是包宴宴忍不住地最先说了话:“‘仁爱客栈’是家黑店,咱们以后该怎么办?” 颜肖老神在在地道:“接着住。” 包宴宴想,你会法术倒是不怕,那我呢? 李君望道:“没想到柳娘表面上那么一个爽朗的人,背地里干得竟是这见不得人的勾当。” 包宴宴手拄着下巴:“她会不会是被胁迫的呢?我昨晚还在她房间里听到了哭声。” 李君望也觉得包宴宴所言极是,点头道:“那个梅仁爱板着一张脸,看起来就不像什么东西。” 包宴宴惊讶道:“我还以为你会帮着他说话。” “何以见得?” “你们两个都是妖。” 同类之间相互帮助嘛。 李君望哼了一声:“妖也分好妖坏妖,我就是那只好妖。颜公子,你说对吧?” 颜肖却看着包宴宴道:“你说呢?” 包宴宴见颜肖将这问题推给了自己,便也想狡猾一下,道:“颜公子是如何想的,我便是如何想的。” 跟着颜肖这么久,真是越来越聪明了啊。 从馄饨铺里离开,三人像游魂般在街上东游西逛。 包宴宴在打了无数次哈欠后,终于忍不住张嘴说想要回客栈。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铜锣和唢呐声,包宴宴为之一振,道:“这酆都成亲的人怎么如此之多?” 包宴宴等人又朝前走去,越走越近,果然还是成亲的队伍,只是这新郎怎么如此眼熟? 包宴宴脱口而出:“这不是酆都城城主吗?” 颜肖的脸上也带着疑惑之色。 李君望不知这其中原委,包宴宴简单地解释了一下。 李君望道:“这城主看起来不太高兴啊。” 包宴宴疑惑道:“只是这家里已有妻子,还能再娶吗?” 看来这酆都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复杂。 入夜,包宴宴躺在床上睡得正香,一阵敲门声将她吵醒。 敲门的是颜肖。 包宴宴不知死活地道:“我睡了明日再来吧。” 门外竟然安静了,但房间里却突然有了动静。 包宴宴猛地睁开眼,颜肖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颜公子,请不要随便进女子的房间。” 幸好她穿着衣服,这是为了梅仁爱和柳娘拿麻袋来抓她时,随时跑路做准备的。 “所以我敲门了。” 可是她并没有同意他进来啊。 包宴宴无语地坐了起来,道:“你找我何事?” 颜肖神秘地一笑:“我带你去个有趣的地方。” 包宴宴一想昨晚外面那恐怖场景,心里只打退堂鼓,但她明白,颜肖比起那些妖魔鬼怪来,心肠更加歹毒,手段更加残忍。 只好认命地跟着颜肖出去了。 酆都的白天和晚上真是两番模样。这夜晚,就和包宴宴听到的那些鬼故事里的一模一样。 一样的阴森,一样的恐怖。 包宴宴紧紧跟在颜肖的身边,悄悄地伸出几根手指,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拽着颜肖宽宽的衣摆。 走了一会儿,突见前面热闹起来。 走得近了,一个高高的大门上立着一个匾额,上写“鬼市”二字。 这鬼是与其他地方的鬼市不同,却是确确实实妖魔鬼怪做生意的地方。 一进到那里,包宴宴更觉阴气入骨,不由得打了几个冷战。 包宴宴探头探脑地四处看着,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望望呢?” “他在睡觉。” 莫非他在颜肖的眼中是特别的?要不然为何好事总是轮到他头上。 颜肖在一个山羊胡老者的前面停下了。 “天地通?” 老者摸着山羊胡,一脸的不屑。 看来颜肖也有碰壁的时候啊,包宴宴的心中暗爽。 颜肖从怀中掏出一沓纸钱,当着山羊胡老者的面点燃。 老者脸上微露喜悦之色,又很快恢复了刚才的不屑,不过还是说了话:“有事快说。” “羊皮卷该如何使用?” 包宴宴之前还以为他发疯了,买了一张破羊皮,现在看来是有用处。 老者面露惊讶之色,道:“你竟然找到了羊皮卷?” 颜肖道:“你应该知道规矩。” 付钱的人买的只是一个答案,至于问题背后的事情,那就是不能随便乱问的了。 老者哼了一声,道:“就算你找到了,也没用。没有包家人的血为引子,它就是一张破羊皮。” 包宴宴头一次知道她的血这么重要,她决定以后走路一定要小心,要是摔着了,流掉的血就浪费了。 她忽然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急忙拽拽颜肖的袖子,急切地道:“那个人好像是城主。” 今晚不是他的洞房花烛夜,他怎么也会在这? 包宴宴问老者道:“城主为何天天娶妻呢?” 老者不说话。 颜肖从怀中又掏出一沓纸钱,老者瞟了一眼道:“就那么点儿?” 颜肖转身就走。 “好了好了,算我吃亏。” 颜肖将纸钱点完后,老者满意地道:“他也不是每天都要娶妻,只是这两次碰巧都让你们赶上罢了。不过嘛,一个月里,他至少得娶个四五次。至于这原因嘛,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说和女人有关。” 娶妻当然和女人有关了。 颜肖若有所思地道:“我认为‘天地通’这三个字中应该再加上一个字。” 老者以为颜肖会加个“神”字,天地神通,更能体现出自己的无所不知。 颜肖缓缓地道:“天地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