颤巍巍拿一只尚且完好的左眼看去,花辞正饶有兴致地翻着手中的折纸,不时伴以一声他独特的冷呵。
“呵,尚书大人竟如此有才,连南夷当地文书都会写了?”花辞幽幽瞧他一眼,嘴角仍有笑意,然眼中冷意蚀骨。
“陛下……陛下……”尚书大人脑袋顶在了地上,颤颤巍巍。
“说!”花辞倏而厉声,手中纸张瞬间飞出,似一瞬灌了千斤之力,竟直直钉入地板之中。
尚书立刻崩溃,脑袋咚咚撞着地面,直直磕得渗血,才似泄气一般瘫坐在地。
“不知道,臣不知道,突然就会了,突然连当地话也会说了。陛下,臣什么也没做啊,臣什么都不知道,他只让我将每日朝廷之事事无巨细汇报给他,臣,臣也料他恐是造反,只说了些无关紧要之事,所议军事是一点儿也没提过啊陛下…”
他忽而想往花辞脚边爬去,被他一个冷若刺骨的眼神钉在原地。
“昨日想与长公主说什么?”
“对对对,奏折,奏折是他让我写的,他说催您纳妃,最好,最好提及长公主,最好说您之所以不纳妃多半是因着长公主的缘故。臣……细思极恐,便,便只写了一点儿,陛下,折子是他让臣写的啊,是他!”
他话还没说完,罡风乍起,便被花辞挥袖掀翻在地。
“若是嫌活的长,朕自会满足你。”花辞眼眸眯起,怒色浮现,隐于袖袍下的双手紧握成拳。
尚书被他这一下反倒打醒了,居然激动到无以复加,“陛下,陛下能听到微臣说了什么,昨日,昨日长公主听不到,听不到呢。”
“还要你做什么?”花辞语气毫无波澜,看着尚书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没了,没了,就这一件,就这一件……陛下,陛下你得救救微臣啊,他说只有陛下能救微臣啊,微臣要是说出去不得好死啊。”尚书又往他这爬,这次不知想到了什么,涕泪横流,好不凄惨。
“呵。”花辞连看都不屑于,绕过他出门。
尚书抖着手追了他几步,忽然大叫一声捂住左眼,痛不欲生。
房内事物瞬间陷入一片黑暗,他努力瞪大眼睛,双手在眼前使劲儿挥动着,没有影子,看不见,看不见。
他颤抖着手摸上左眼,一片濡湿。
似乎预知将要发生什么,他开始惶恐不安,在房内乱窜,双手伸直往前挥舞着,能被他碰到的东西都纷纷砸在了地板上,上好的瓷器砸碎,他毫无意识地踩将上去,软鞋被刺破,所过之处留下杂乱无章的血脚印。
“花辞你不救我,你好狠的心啊,花辞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我咒你早有一日,被活活打死!乱箭穿心而死!挫骨扬灰而死!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啊阜书,还有阜书,你也不得好死,你们都不得好死,哈哈哈哈哈哈……啊”
尚书夫人急急推门而入,眼前的一幕简直让她魂飞魄散尚书两眼乌黑,淌下两行血水,显得狰狞恐怖,当即吓得大叫,尖利刺耳,划破夜色,与门外雷声呼应。
她本来等着大人就寝,但左等右等不见人,反倒听得书房传来嘈杂之声,联想到他今日无缘无故瞎了只右眼,想必心生郁结,正胡乱发脾气。想来想去,想着既为人妻也当做些什么,于是披了衣衫匆匆赶来。
骤然听得这一声,尚书大笑着近乎癫狂地摸索过去。
尚书夫人虽惊吓过度,但也知道是自己的夫君,遂颤抖着手去搀扶,然而被他碰到就死死拽着她的手臂,皮肤被指甲刺得生疼,骨骼都好似咔咔作响。
疼,刺骨的疼,钻心的疼。
尚书夫人吓坏了,使劲掰他的手,哆嗦着,“去找大夫,去找大夫……”
“治不好的治不好的,哈哈哈,血咒一下,魂飞魄散,好夫人,好夫人,随为夫去吧,哈哈哈……”
尚书猛地将往外挪的夫人死死抱住。两人争执推搡,但男人的力气哪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弱女子能比的,夫人被他拖拽着滚倒在地,猛地将房柱边立着的雕花盏灯撞落。
灯油四溅,灯芯上的火苗子倏然点燃满地灯油,火焰窜上帘幔,竟足有一人之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