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晏绮深吸气,不再望向我与薛忧枝,而是问橘杳期:“最后一次。你给不给?”
方才我与薛忧枝彼此扯淡时可是瞄见了,橘杳期鬓角的那一缕淡淡的月光猛地飞升钻入二楼的一间屋子内。程晏绮的侍卫想提醒来着,但都被我悄悄贴的诀将嘴与身子堵死死的。
橘杳期宽大衣袖被阴风鼓动,面上绣金的芙蓉暗影随之一映。程晏绮却像瞧见什么不该瞧的东西一样,一双娇憨的美目染上几分惶恐,向后连踱数十步。
她身后那几个铁一样的侍卫方才被我解了诀,随之破出个洞,沉默的将她环住。
程晏绮以掌紧贴腮部,眸中几欲难平的恶毒,道:“等死罢!”
言罢,华袖一甩,领着几十个侍卫向外行去。
而她走后,那双大如南海玉珠的袖口也随之跌落,月色亦随之泯灭。
橘杳期仍旧伫立在原地,眸中堪堪,似有之物在黑渊游走:“佛道枷锁。当年她程氏先祖谄媚所奉金芙蓉,如今反倒成了畏惧之物了”
这诺大的金玉牢笼里仿佛从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个人。橘杳期缓缓抬目,澄明望着我。
“将她送回罢。你想知道的,皆在此。”
薛忧枝身影随之一淡,倏尔又归寂无声。
她目色放淡,眉眼浅浅的垂了。
我手旁的莲花池此刻池水变浊,浮于池面的金芙蓉渐渐沉入池底。那原本金煌的水倒滚成汩汩青黄,蟹眼大的珠泡升起。
自池底映出一张皎如壁玉的容。
擷来关山雪梅点的唇,玉门的青山勾眉。少年郎的盈盈风仪,眸里狡猾秉着黑白嗔爱,像藏着两颗多情琼石。
他永远是金紫意气。
只此一眼,就该收去多少姑娘的春波流转与红香袖帕。
真奇怪。望着他少年的脸,我无端地觉得空。
不是佛法九门所道的“虚空”,是抛了身僵了思绪,浑浑噩噩飘摇之间一切都捻为无思无视的尘埃。
就像
他那双乖巧多情是浮着的。真正的眼下是野火,是天地不容的痴狂。
为什么?
橘杳期的声音犹如一道清润的雷。“你哭了。”
我缓缓的别过首,沟下腮上隐约有冷痕。
橘杳期的声音放轻,似噙非噙着抹冰寒。“这水原唤渡雪。是我门祖师从昆仑分系后,将天山的雪用赤子之心捂化的。一窥业缘,现一生之中最有缘的那人二观前生灾,得一业障心。”
她眸眼之中清亮如水的珠泪跌下。“你望见他了,是么?”
唇角的笑已经不是笑了,是强支的一道弯痕。
“观了他面容,此后便是他对你做的事情。”
我随之一望。
谢临歧好像是穿着哪朝朝服的,朱明色衣隐约露出一角。
他手中端着玉碗。
那神意是踟躇的,眸水清明。“你喝么?”
我似是摇了摇首。
他身后压过一色的乌天,不束冠的墨青鬓发随之飞流。
他神色疼爱的将掌贴在我靥中,眸中一闪而过几分不犹。
我问他,“一定要如此么?”
谢临歧面色淡了些许,将那玉碗放置一旁,又将开的窗子合上。
“你知道的你是知道的!就凭你如今的待罪之身,血脉里留的是毕方的精血,你为何会认为他们能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