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大学一共有本乡、浅野、弥生、驹场、白金、三鹰、检见川七个校区。其中常年开放的本乡总校区占地40公顷，百鬼祭的举办地点也是在此处。当然，并不是40公顷的土地都用来举行祭典。百鬼祭的场地集中在东京大学的西侧，即从正门进入一直往前绕过整个安田大讲堂，再沿着道路囊括体育公园和三四郎池，最后自赤门出来的所有开放性场地。 由于这次的任务是便衣行动，加上有了上次因为行动不便撕礼服的教训，上杉暮决定另辟蹊径，便租了一套男式衣物。 于是在百鬼祭当天，上杉暮内着无色小袖，外套黑纹羽织，腰佩白扇，脚踏木屐，再戴上一副恶鬼面具，颇有种雌雄莫辨的味道。整装完毕后，她本来打算直接去东大，但想了想，还是先绕道警视厅。 因为是周末，特别行动组的办公室十分冷清。上杉暮推开半敞的门，环视一圈后，径直走到自己的工位上。可此刻文件夹摆放的位置比往常偏了两厘米，钢笔在笔筒里的朝向与之前完全相反，书籍的堆放顺序也改变了。她再一个个拉开抽屉，发现里面也很明显被人翻动过。而经过检查，文件一张没少，东西一样没丢。反倒多了一样东西。看着多出来的那样东西，上杉暮心里有了数。 她不动声色地拉开最下面一层抽屉，从里面拿出柯尔特M1911，确认七发子弹都上满后，将这把枪别进后腰。她回警视厅，本就是为了取这把枪。柯尔特M1911用的是11.43毫米的大口径子弹，其威力是普通的9毫米子弹无法比拟的。毫无疑问，在这样的活动里携带这种大威力枪械是违反警视厅的枪支条例的。 无论往年的文件告诉她这次任务有多么轻松，上杉暮还是认为这始终是一场妖鬼的盛宴与狂欢，无论如何都应当有备无患。 这时候身后忽然传来八岐的声音：“呦，这么巧，上杉你也在这里啊。” 上杉暮回过头，发现八岐穿着一身纯黑的纹付羽织袴，而因为百鬼祭的缘故，他也没再用妖力压制瞳色，金黄的竖瞳在斜阳里流出熔金一般的色彩。 上杉暮懒得寒暄，直接道：“警部不必再费心翻找了，酒柜的钥匙不在这里。我随身带着。” “上杉你在说什么啊？”八岐大笑着装傻，“我可是刚刚才到这里的。” 上杉暮一挑眉，继而微笑：“首先，今天没人值班，但我达到这里的时候，门没有锁，说明有人进来过；而门锁没有被撬的痕迹，说明进来的人有钥匙；我看了一圈，其他人的东西看起来不像被动过，说明可能是冲着我来的；果然，我的东西被翻过，但文件没有少，东西也没有丢，说明要找的东西与我有关但不在此处。至于决定性的证据——”上杉暮自抽屉角落里拿出那个多出来的银色蛇鳞，“我想这个足以指证警部您了吧？” “想来警部您是计划趁这个无人的时候潜进来偷出酒柜的钥匙，可惜翻找到抽屉的时候听到我的脚步声，便匆忙逃出去，然后装作刚刚到来的样子与我打招呼。可惜，您合上抽屉的时候太过匆忙，连掉落了鳞片也没有察觉。” “这个……最近太干燥了，老是掉鳞片。对于这点，我也很无奈啊。” 上杉暮又笑了一下：“就算您不掉鳞片，我也可以去拿测试妖气的仪器测定残留妖气，然后与您的进行比对。只是麻烦一些而已。所以警部您不必懊恼。结局是不会改变的。” “哈哈哈，上杉你果然是个优秀的人才啊！”八岐大笑着转移了话题，“对了，你这一身可真是帅气啊。你这么穿是打算去百鬼祭吧？我也要去。走走走，我们一起去！” 上杉暮其实不太想和八岐“一起”，但饭都一起吃过了，搭个顺风车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 警视厅楼下停着一辆橙色的保时捷，坐在驾驶位上的依旧是稻桓大野。稻桓大野穿着一件蓝色浴衣，鼓胀的肚子在腰带的紧束下并没能瘦下多少。他看见上杉暮的一瞬，愣了一下，随即上杉暮便自来熟一般地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上去。接着八岐也坐到后座上，看上去颇为垂头丧气，随即道：“开车开车！去东大！上杉和我们一起。” 稻桓大野遂慢吞吞地开着车，然后问道：“大人您说要到警视厅来取一样东西，是什么东西啊？您不让我跟着去，总得和我说说是什么吧。不然回去我没法和千代交代啊。” “呃……这个……” 上杉暮自后视镜看了眼八岐，却正好与后者对上视线，旋即便收到八岐恳求的眼神。上杉暮顿了一下，还是给八岐圆了谎：“警部是去拿百鬼祭的守卫计划书的。毕竟今晚还有任务。” 稻桓大野顿时目瞪口呆：“大人您……竟然转性了？” “什么叫转性！我一直都十分正经帅气的！是吧上杉？” 上杉暮抽抽嘴角，不予置评。 这时候稻桓大野扭头看看上杉暮，又自后视镜看看八岐：“说起来你们两个的服饰真像啊。是打算在任务里穿情侣装假扮情侣么？” “巧合而已。” “纯粹是巧合！” 两人异口同声。随即八岐自后视镜仔细打量上杉暮：“还真的挺像的，到时候别人不会真的认为我们是情侣吧？” “您多虑了。”上杉暮摸出恶鬼面具戴到脸上，“戴上这个，没有人会认为我是女性。” 八岐重点自后视镜扫了一眼上杉暮平坦的胸部：“……说的也是。” 上杉暮仿佛知道他在看哪里：“警部您知道猥亵是怎么定罪的吗？” 八岐连忙移开目光：“……说得我像电车色狼一样。” 上杉暮微笑：“我什么也没说。警部您也不必对号入座。” 稻桓大野弱弱地插了一句：“其实，是不是女性，和是不是情侣，并不构成必然的关系。” 车厢里顿时陷入一阵沉默。 片刻后八岐踢了前座一脚：“你个老狸猫话倒是多！开你的车！” 而至于稻桓大野的车技，则相当让人一言难尽。如果说八岐开车，给车插上俩翅膀就能上天；那稻桓大野开车，就是能让跑车退化成自行车。 最后上杉暮看着窗外慢慢吞吞后撤的景色，终于忍不住委婉提醒道：“城市的道路，也是有速度下限的。” 稻桓大野却十分得意：“上杉刑事你放心，我一直是贴着速度下限行驶的！绝对不会有任何安全隐患！” 上杉暮：“……” 因为稻桓大野的“安全驾驶”，他们到东大校门前的时候，百鬼祭已经开始了。相比于东大正门，东大的赤门显然更为有名。顾名思义，赤门便是朱红色的御守殿门。按日本习俗，御守殿门若受灾损毁，是不能重建的。而东大的赤门则是唯一留存下来的御守殿门，也是东大的象征之一。稻桓大野便是在这里停的车。 透过大开的赤门，可以显见沿道路悬挂的灯笼。这时候太阳还没完全落下去，夕阳的余晖与连片灯火交相辉映，路边苍翠的银杏在这姝丽的光影间摇曳生姿。道路两边有无数摊位，卖着各式东西。上杉暮粗粗一眼扫去，发现摊主有人有妖，但俱打扮成妖魔鬼怪的样子，反而都认为彼此是同类。摊前亦有不少顾客问价，更多的则是顺着如织的人流一路向前，在鼎沸的人声里高声谈笑。 “很热闹吧？”八岐笑道，“到了九点半的时候，还会有烟花大会。里面的烟花可是我特别定制的！” 如上杉暮百般防备地那般不同，这是一场轻松又热闹的祭典。妖怪们现出本相公然游荡，学生们或者慕名参加的其他人类，则将这当成一场大型的化妆祭典，穷尽想象力，想让自己的形象更为出彩。 上杉暮只单纯戴个恶鬼面具的打扮算是十分不走心的，比如这一路上她就看见两个人叠罗汉，外面再套件长斗篷以假扮“高女”的女学生；也人有直接做了个大大的车轮，上面雕着秃顶人头，一旦有人经过便通过遥控器控制人头发出声音来吓人。而百鬼祭主题是与“百鬼”相关，发挥了想象力的人们自然不会拘泥于鬼物，因此阴阳师和巫女的装扮也比比皆是；更有甚者，直接搬出了不同神话体系的打扮，比如她前面穿着蛇尾服的一男一女大概是想扮演中国的伏羲和女娲；而侧边那个浑身涂灰，发结椎髻，腰围虎皮，额头上画着弯月和眼睛，脖子上套着玩具蛇和玩具骷髅的人……也许是想扮演印度的湿婆。 有时候人和妖鬼相逢。比如她前面就有学生围着鬼火惊叹：“这是3D全息投影弄出来的吗？真逼真啊！话说投影的机器在哪里呢……”吓得鬼火在人群中瑟瑟发抖，赶忙从人缝中溜走了；而路边卖章鱼烧的小摊发出阵阵食物的香味，所有妖鬼都规规矩矩掏钱买单，然后吃完赞叹一声：“真好吃啊！” 上杉暮看着这一切，嘴角慢慢上扬。她忽然觉得，她特意带出来的枪大概是没有用武之地了。 这样……也很好。她想。 她和八岐两个人早就被人流冲散了。他们也没有特意去寻彼此。因着八岐今晚其实没有任务安排，只需随意去玩；而上杉暮则是要四下巡查的。 一直从赤门走到射箭馆附近，上杉暮忽然在热闹人群的角落里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穿着一身有高领的长黑风衣，本来就苍白的脸色似乎用粉抹成了惨白，此刻正缩在角落里，专心致志地看着手里的平板电脑。 “鹰司君，东西买来了！”不远处传来羽生一念的声音。 上杉暮循声看过去，发现他身后绑着条尾巴，头上戴着兽耳发饰，怀里抱着热气腾腾的一大堆东西，从气味来看，应该是食物。鹰司信则毫不客气地从里面拿出寿司，大快朵颐。 “你们不是各自有负责的区域吗？怎么在一起？”上杉暮走过去问道。 羽生一念惊了一下。鹰司信则打了个哈欠，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说道：“我们两个的区域反正连在一起，有幸子二号就够了。”接着将平板电脑展示给上杉暮看，上面是航拍的录像。上杉暮抬头，刚好看见那个像UFO的小型飞行器擦过头顶。 “我用技术为羽生君节省了劳动力。没什么不妥吧？组长。” “再让他用富余下来的劳动力帮你跑腿？”上杉暮说着，从羽生一念抱回来的食物中挑了个饭团咬了一口，然后说道，“说起来，为什么是幸子二号？上次不还是叫‘幸子’吗？” “因为我修好它之后，还给它革新了功能。” “什么功能？” “3D全息投影。”说着，鹰司信控制着幸子二号飞了回来，然后在平板电脑操作了一下，幸子二号前端便有灯亮起，随后他们身前便出现了一个美丽窈窕的女人——冲野幸子。接着有路过的人看见，不由尖叫：“幸子小姐！是幸子小姐！” 鹰司信很快关了投影，继续让幸子二号在空中巡逻，但一直像没睡醒的那双眼睛倒难得兴奋起来：“这个功能是最实用的。毕竟它可是能百分之百还原幸子小姐的形象和歌声。” 上杉暮特别想说，不，其实这个最没用。但她忍住了，继而看看羽生一念的兽耳和尾巴，犹豫了一下，问道：“羽生，你是在扮演……犬妖？” “是狼人啦！”说着长大嘴巴“嗷呜”了一下，“组长你不觉得我很凶猛狠可怕么？” “不要自欺欺人了。”鹰司信无情地戳破了他的幻想。 上杉暮便问：“那鹰司，你扮演的是什么？” “德古拉伯爵，吸血鬼之祖。怎么样？” 上杉暮看看他双眼下打再多粉也遮不住的黑眼圈，忽然觉得比起德古拉，可能中国的熊猫更适合他。 羽生一念便抢道：“你才不像德古拉伯爵！因为你不够帅气！” 两人就此斗起嘴皮来了，这时候上杉暮的视线扫过平板电脑，愣了一下：“这是……源君？” 两人遂停下了斗嘴，羽生一念看向屏幕：“还真是他。”鹰司信则一语不发地调整幸子的拍摄角度，好让上杉暮和羽生能看得更清楚。 同八岐一样，源怀雅也没有任务，主要是来玩的。他此刻穿着一身雪白的狩衣，头戴高高的乌帽，从背景来看，似乎在三四郎池旁边，池边的清风将他的袖袍吹得起起落落。 只见他四下环顾一圈，拦下了一个刚撕开苹果糖包装的小女孩，蹲下身笑道：“哥哥会变魔术，哥哥来给你变个魔术好不好？” 那个懵懂无知的女孩点点头：“好啊，叔叔。” 源怀雅的笑容僵了一瞬，顽强地说道：“哥哥借你的苹果糖用一用。哥哥能把它变不见。” 女孩将苹果糖递给源怀雅。源怀雅随即施了个小幻术，苹果糖便在女孩的眼中消失了。女孩惊呼神奇之后，又让源怀雅把苹果糖变回来。 源怀雅狡黠一笑：“哥哥只会将东西变没。不能无中生有啊。” 女孩一愣，眨了眨眼：“叔叔你是想留着自己吃吗？” “这是哥哥的魔术！”源怀雅强调道。 女孩却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大人都要面子的嘛。不过你长得好看，这颗糖我就送给你了。” 看着小女孩天真无邪的面孔，源怀雅的良心被刺痛了一秒。但也只有一秒。随即他说道：“哥哥这么帅，只有一颗糖吗？” “我只有一颗啦。是因为叔叔你长得帅，我喜欢你，才给你的。你也要记得分给你喜欢的人哦。” 源怀雅沉思片刻，不要脸地说道：“可是哥哥我最喜欢自己了。” 女孩闻言踮起脚，摸了摸源怀雅的头：“感觉你好可怜啊，连喜欢的人都没有，只能喜欢自己。那我这颗糖先给你，等你以后遇见了喜欢的人，记得分给那个人哦。” 源怀雅一时无言以对，这时女孩的妈妈赶了过来。他连忙趁机溜了，一直跑了好远，见附近没人注意他，便解除了幻术。苹果糖又再度出现在他手上。他也毫无负担地将骗来的苹果糖往嘴里送。 而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的三人齐齐沉默不语。 上杉暮觉得十分痛心，决定去找这个不害臊的老狐狸，给他分配点工作，免得他闲得无事四处骗小孩子。 待上杉暮辞别羽生和鹰司，朝源怀雅的所在地找过去的时候，老狐狸倒是没找着，但却撞见了在体育公园摆摊的西园寺。 西园寺上着白衣，下穿绯袴，是典型的巫女装扮。此刻，她正站在自己的摊位后面扯着嗓子高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继而看见了上杉暮，“老大，你来巡视啦。来来来，看看有没有你要买的。” 上杉暮一挑眉：“你在这摆摊，要是有什么意外，你能知道？” 西园寺一拍胸脯：“我年年在这里摆摊赚外快！附近的摊主都和我熟得很！真有什么事我不会不知道的！” 上杉暮不置可否，转而看向她的摊位，发现她将东西分成两拨。其中一拨主要是佛珠、符咒、护身符、十字架一类的——似乎目标客户是人类；而目标客户是妖怪的另一类商品就十分杂了，比如—— “《知己知彼——巫女捉妖方法大全》？”上杉暮拿起一本书，不可置信地将书名念出声。 “‘知己知彼’系列还有阴阳师版呢！老大你要不要看看？” “你怎么可以卖这些……” “老大你不要这么严肃嘛！”西园寺直接打断她，“你想想，买这些书的妖怪都是想速成的。其实这个世界上最有用的道理早已用最浅显的语言标榜出来了。比如想对付巫女或者阴阳师要怎么办？很简单嘛，不是买这些速成书，而是别想这些有的没的老老实实去修炼！这就好比我大学的时候明明知道好好学习才能拿到优秀，但我偏偏不，就是要等考试前一夜通宵才勉强换个及格。这些妖怪和大学时的我是一样的。我最后勉勉强强才毕业，他们买不买书也都一样，成不了气候的。” “听起来，你还很骄傲？”说着，上杉暮的目光又被其他的书吸引了，“《超超级恋爱圣经》？什么鬼？” “《超超级恋爱圣经》可是我多年的心血啊！还分男生版和女生版！买过的人都说有用！妖怪也有恋爱的需求嘛。其实买《恋爱圣经》的妖怪比‘知己知彼’系列的多多了。果然谈恋爱才是刚需。” “不过说起来今年在妖怪中卖的最好的，是冲野幸子的演唱会门票啊！”西园寺感叹一声，“之前抽奖抽中几张门票，真是让我赚大了。现在冲野幸子的门票完全是有价无市。我这里只有几张门票，抢的妖怪太多了，最后还是拍卖拍出去的。” 上杉暮的眼角抽了抽：“妖怪也喜欢冲野幸子？” 西园寺看她一眼：“这就是老大你孤陋寡闻了吧？喜欢冲野幸子的妖怪超级多的，还有不少妖怪间的粉丝后援会呢。” 上杉暮觉得自己对世界的认知又刷新了一下，在即将离开前，还是问道：“对了，你看见源君了吗？” “源君也来了吗？我没看见啊，老大你要是看见他记得让他照顾一下我的生意。” 上杉暮点点头，继续巡查。 西园寺见上杉暮走远了，踢了踢旁边一个大纸箱，翻了个白眼：“出来吧。老大走了。” 纸箱随即被掀开，源怀雅站起身，嘴里还叼着啃了一半的苹果糖，四下环顾一圈果真没见上杉暮，松口气：“多谢了啊，西园寺。” 西园寺便扫他一眼：“说起来你干嘛打扮成阴阳师的样子？你不是狐妖么？” 源怀雅白他一眼：“妖怪就不能扮阴阳师了么？狭隘！” “好吧。不过你做了什么亏心事，怎么这么怕老大？要躲我这里来？” “还用得着做亏心事么？那还是不因为‘看见上杉，等于加班’？” “说得有道理。”西园寺笑笑，“可是我在加班啊。你这样让我心里很不平衡啊。我现在很有种想把老大叫回来的冲动。” “冲动是魔鬼！”源怀雅忙道，“西园寺你要怎么样才愿意冷静下来？” “上道！”西园寺打了个响指，“那就请源君照顾一下我的生意吧。我绝对守口如瓶。” 源怀雅干脆地拿出钱包，将里面的几枚硬币倒出来交给西园寺，诚恳地说道：“这是我仅有的全部金钱了，不然你看看我买得起什么？” “……源君你真是贫穷到一定境界了。” 这时候源怀雅看看那一堆佛珠和护身符，说道：“这些东西我看着挺便宜的，不然就买这些？” “这些东西虽然材质廉价，但都是专业人士开过光的！你看看这护身符，我亲自开光的！还有佛珠，也是藤原君开过光的！还有符咒，也是安倍君亲手写的！还有十字架，也是鹰司君亲自加持过祝福的！” “得了吧，鹰司天天骂上帝是‘shit’，他能给十字架加持祝福？” “……我用一张冲野幸子演唱会的门票换来的。” “那藤原君呢？他可是天天就想着念经，怎么会和你同流合污？” “我和他说，他开过光的佛珠是用来普度众生的。” “……那安倍君呢？” “他入股了。‘知己知彼’系列的阴阳师版就是他写的。” 源怀雅一时间无言以对，片刻后道：“得得得，你看我究竟买得起什么？” 西园寺叹口气：“以源君你的财力……什么也买不起啊。不过看在我们友情的份上，我就便宜卖你一个实用的东西吧。”说着将《超超级恋爱圣经》的男生版递给了源怀雅，“希望它能助你早日脱单。” 源怀雅嗤笑一声：“我还需要这个么？我没有伴侣的原因不是因为我缺乏魅力。单纯因为我没钱而已。” 这回轮到西园寺沉默以对。 片刻后，她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对了，西村警官呢？你们不是年年一起来的么？让他帮你付账啊。” 源怀雅叹口气：“他在搜查一课办案。应该是一个性质特别严重的案子。他跟我说，上次我们的八岐警部见义勇为，帮他们抓住了嫌犯。可是那人嘴还挺严，弄得案件一时间没有进展。他就只好加班加点地审。”接着又道，“不然我何至于连颗糖都吃不上！” 因为西园寺的包庇，上杉暮到底没找见源怀雅。不过一路上倒是遇见了香取千代和风泽，看起来他们似乎也是在巡查百鬼祭。三人擦肩而过，彼此点头致意，倒也太平无事。 而在源怀雅哀叹自己命运的时候，上杉暮已经绕到健身房附近，却看见安倍森罗支个小摊，穿着印有八卦图案的道袍，戴着个圆框墨镜，摊后竖着旗子，上面写着“卜卦司理，指点玄机”八个汉字，旁边还竖个纸牌，写着“一次1000日元”——这句话倒是用日语写的。 上杉暮走过去：“……你怎么打扮成这样？你可是姓安倍的阴阳师。” 安倍森罗指指旁边几个阴阳师的摊子：“这里扮阴阳师的人太多了，个个都说自己姓安倍，还都说自己是晴明大人的后人。晴明大人的棺材板都快压不住了。我就琢磨着弄点差异化来吸引客人——我听说中国的茅山道士都是这样的！反正是同行嘛！” 上杉暮抽抽嘴角：“不，这不是茅山道士。这是中国大街上瞎眼算命的。” 安倍森罗沉吟片刻：“我也是给人算命赚钱啊！这么说来歪打正着了？” 上杉暮：“……” 上杉暮不想理他，沿着路线接着往前，在安田大讲堂附近看见了藤原君义。 藤原君义还是身着僧衣草履，只是手里拿着个铁钵，碰见人便将铁钵凑上去，等待人或者妖怪将钱财放进铁钵里，怎么看……都像乞讨。 “小僧是在化缘！”在上杉暮制止他之后，藤原君义义正言辞地说道，“根据联合国的报告，这个世界上还有超过8亿人在挨饿。小僧在为他们化缘筹款！” “你连智能机都没有……对联合国报告倒还挺清楚。” “小僧是看报纸的！” 藤原君义念了句佛号：“小僧的志向是普度众生。一想到还有那么多人竟然连饭都吃不上，小僧寝食难安。恰逢如此盛会，小僧自是要抓住机会，多多化缘。”说着将铁钵凑到上杉鼻子底下，“也请上杉施主慷慨解囊。” 顶着藤原君义热烈而纯挚的目光，上杉暮一个没忍住，再度将小久的唠叨抛之脑后，把钱包里的所有现金都交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