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就是有这样的存在,还未降生的时候就按着某个模子塑造好了,人们常把这样的人称为天才。
钟灵毓秀,生而知之。
而段馡一直很清楚,自己只是个普通人。
没有什么教书育人的才能,也做不了圣人那样,仅靠几句言语就点醒困惑着的世人。
看着段云芝的时候,段馡想了很多,她天生了一种为他人忧愁伤心的共情能力。在观鹤亭说的那些话,出自理性,也出自感性。柔软的心肠令她舍弃了最方便的办法,把利弊都剥开了讲,企图让面前十一岁的小姑娘从中懂得一点什么。可从那种感性中脱离出来后,她又理性的可怕。
段云芝到底怎么选,她不会去干涉。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当你觉得这是蜜糖的时候,或许对方却觉得这是砒|霜。人总是要经历一个残酷而痛苦的抉择过程,丢掉一些东西,再收获一些东西,这也许就是些人常挂在嘴边的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到了最后,她做这些事到底有没有意义呢?
段馡也不会去想,原因还是那句话。
一件事,只要做过了,努力过了,最后结果是什么样的都可以接受。
自观鹤亭之后,琴璋宫的两位公主与长清大长公主关系甚好的消息传的愈发广了。
不管是有人在背后推动,还是自然传开的,段馡都没有管。
就如之前她想的那样,如果最后段云芝还是选择了另外一条路,她也不会去劝。况且宫里传的这些事,对段馡而言并不是什么不利的消息。
段云芝同段姒姝,如果能因为这些消息获利,让那些原本看轻她们的人收敛嘴脸。
这也是个好处。
几日后,段馡再见到段云芝的时候,她仍旧是笑盈盈的,完全没有那日在观鹤亭的苍白彷徨。
“姑祖母穿的怎么这般单薄?”她先给段馡行了礼,然后一看段馡身上的衣服,便极为体贴地关心了几句。
段云芝说话惯来周到,虽然年龄尚小还有许多估计不到的地方,称不上是七窍玲珑心,但也是难得的灵巧体贴。
她没有提那日的事情,段馡便也略了过去,仿若没有发生。她比段云芝大了一岁,个头上自然也高上一些,看过去的时候微微敛了眼睫,神情随着这么个小动作一下子变得温柔起来。
“出门的时候不耐烦穿,就没让雪琴拿。”
雍国的春末偶尔有几日像极了寒冬,尤其是早晨雾气未散的时候,寒气颇重。
段云芝肩头搭了披子,金银粉绘花的绫布披子,面宽而短,不同于那些薄纱罗制成的长条披帛,仅仅只有飘逸华美的观赏效果。披子有御寒之用,比狐裘轻便,又比薄纱罗的披帛暖和。
“姑祖母若是不嫌弃的话,就用云芝这条披子吧。”段云芝态度热络的把自己身上的披子取下来,细心搭在段馡肩上。
晨间寒气瞬间就被阻隔开来。
段馡看了看段云芝脸上同往日一般无二的亲热神情,突然明白过来,她没有提起那日的事情,很大的可能是已经选择好了自己的路,但是那条路与她给出的不一样。
段云芝害怕自己动怒,而她本身又是圆滑的性子,万万不会让两人有发生不悦的可能。
所以从见面到现在,她一直在避开那个话题。
心里说不上是遗憾还是什么,但既然段云芝做了决定,段馡就不会插手。于是她本想推拒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此处不算偏僻,时不时就有宫人经过。若她拒绝了段云芝送过来的披子,说不定在那些人看来就是两人闹不合了。
顾忌着一点,段馡到底还是没有拿开身上的披子。
她看到段云芝打了个寒颤,忍不住问道:“等会儿打算去哪儿?”
“去琉裕宫,大皇姐昨儿夜里回的宫。”
大公主段凝华,其母出生世家,是四妃之一的淑妃。她同自小就没什么存在感的段姒姝段云芝不同,在宫中地位极高,是在锦绣金玉里长大的,真正的金枝玉叶。
也是原书里姐妹女配团的一员。
想到这些,就算段云芝没有明说,段馡也知道此行是去干什么。她没有再说别的,而是温声催促道:“快去吧,省得在这儿受凉。”
“那云芝就先告辞了,姑祖母下回出来,可莫要忘了穿暖和些。”仍旧不忘关心一句,段云芝说完这些,才带着宫婢离去。
雍皇宫公主身边一般是配着四个大宫女,小婢子若干。段云芝身边却只有一个宫婢,瘦瘦弱弱的像是旁人挑得剩下的。
段馡摸着身上的披子,对雪琴道:“让人送件披子去琉裕宫,给三公主。”
金银粉绘花的绫布披子,料子顺滑,尽管看得出来主人很珍惜,却也挡不住时间在这件披子上留下的痕迹。绣着粉花的地方,线条已经慢慢脱落,原先是粉绿色的地方,也尽数褪成了泛着绿的白色。
或许,这是段云芝仅有的几条披子之一。
雪琴把拿披子的事情交代下去后,转头不由得疑惑问了句:“三公主怎的同大公主有交集了,奴记得,琉裕宫那位大公主啊,最是清高不过了。俗人不见,俗事不听,此为二俗不顾呢。三公主这一去,恐怕是难进门。”
年纪大一些的人,多数是喜欢懂事的,再不济,那就是长得好的。段云芝两者兼备,一双喜庆的圆杏眼,性格圆滑会来事儿,雪琴对这位三公主有好感再正常不过了。
于是才有了这隐含担忧的一问。
段馡听着雪琴的担忧,拢了拢身上的披子,抬起了头。
穿过层层薄雾,越过玲珑小巧或磅礴大气的亭阁宫殿,东南边高高矗立着的一座摘星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