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嘴角一扬,当即撤回天水纱,大步流星地行至蚌壳前。
未曾想,这红衣鬼魅竟是一面容颇为娇俏的女子,看似弱质,却有一股子倔性,我不禁脆声赞道:“好硬气的女子。”
一直躲在小墨怀里的小慈这会儿上了胆子,一甩鬓前乱发,张口便对红衣鬼魅斥道:“你倒是再躲会儿,多大的人了还玩捉迷藏,也不嫌臊得慌。”
红衣鬼魅身软如棉,似被抽尽力气,哪里像个妖精鬼怪,分明就是一遭受了惨无人道待遇的羸弱女子,倒与我之前对她的臆测截然相反。
我忽然于心不忍,怒意瞬消,却也不敢大意,仅远身问道:“你没事罢?”
双睫轻轻颤动,红衣鬼魅支起身子,半坐于壳内,脸上青丝滑下,露出一张小巧韶秀的雪面。她一言不发,只静静地坐在壳里,垂压双睫,眼神无定,眉尖怅然。
但见此状,我们四只“始作俑者”突然没了主意,她不言不语,似乎受了极大委屈的模样,直叫人望之生怜。
良久,她堪堪抬首,绰约一笑,好似墨染长空里忽起一星璀璨,“谢谢!”萧条湖下,有玱葱珩。
我愕然不已,立马望向见欢,见欢也不明其意地摇了摇头。
小慈和小墨在后面嘀嘀咕咕,也是猜不透她这“谢谢”究竟所指何事。
莫非红衣鬼魅被浪打傻?抑或是,怨我们无缘无故闯入其居所不说,更施以蛮力破之护身的铜墙铁壁,而以反话讽之?
我暂且撇开她此言用意不谈,转而回到正题上来:“姑娘,你为何屡屡吓人?”
红衣鬼魅面露愧色,摇头如风使然,“前事种种,实非我有意而为。”
小慈隐含怒气,咄咄道:“深更半夜,穿一身红衣坐在湖边。若不是故意吓人,难不成是在赏月?”
“是啊,姑娘。”小墨则半惋惜半责备地道:“你说你好端端的,为何非要穿身红衣坐在湖边?你知不知,因为你,好些神志清明之人被活活吓得三魂少了七魄。”
闻言后,红衣鬼魅神色黯然,惨然不乐,眼眶里若水若泪。
我愁眉问道:“何故哭起来了?”
瞧见红衣鬼魅这般凄怜模样,小慈也瞬时软了脾气,大着胆子坐在蚌壳边沿,侧头看她,“你也别哭,事情既已生出,你就算再哭出一个湖来,也于事无补。只是你日后若要赏景望月,万不可再着红衣,夜里乍看,委实骇人。”
本是一番安慰之辞,却似又无端惹了她百结愁肠。
红衣鬼魅断声断气地道:“对……对不起……我无意害人……”跟着又是一阵梨花带雨。
若是她与我们打斗一番,我们尚能见招拆招,可她这一上来,先是无端道谢,紧接着被训了两句便哭不可抑,委实让我们束手无策。
幽幽湖底,大蚌壳内,红衣鬼魅哭得回肠寸断。而蚌壳旁四只甲,你看我,我瞧他,一时没了注意。
我素来受不住哭哭啼啼,当即冷心打断她不知要持续多久的嘤嘤啜泣:“姑娘,你先别急着哭,你且说说,你到底是何方鬼怪?还有,这断月湖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无一生物?”
红衣鬼魅哭声一断,持袂抆了抆看不出泪的眼角,行动轻柔如风下柳,眉目楚楚似月中仙。
待她情绪舒缓半晌,又理了片刻思绪,方谩谩道出:“我名为姜赤缇,本是雁落城姜府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