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知虞温吞吞收回视线,拿起碧玉圆盒,在鼻下嗅了嗅,赞叹一句,“好香呀。”
王氏见她喜爱,笑着介绍,“今岁新制的香膏,有养颜之奇效,郡主手中这盒是冷茉香,由闽中茉莉反复窨上数十次,才得绝顶鲜灵,耗时月余可得花魂入骨,再添槐花油、檀香、佛手柑油和蜂蜡等,冷凝而成,誉有人间第一香。”
若是以往,单是人间第一香这说辞,安知虞便会不由分说抢先要了去,甭管喜不喜欢,只要是最好的东西,都该是她的。
而今次,她却显有些意兴阑珊,甚至还出人意料的来了句,“此香淡雅天成,倒是与二姐姐的娴静内敛极为般配。”
若没记错,前世里,安和乔当时也在,三姊妹都心心念念想要那盒人间第一香,但显然,最后是安知虞得了。
后来,经毁容一事后,她虽觉得香膏有异,但御赐之物,谁敢质疑。况且没凭证,只得暗中找大夫查验了,香膏确实无毒。
那今次她便不要了。
王氏一愣,似有些出乎意料,但讶然仅仅一闪而过,随即又指向旁的一盒,“若郡主不喜淡香,这盒樨云香亦是极好,馥郁温雅,香味暖甜,有诗云清芬一日来天阙,世上龙涎不敢香,是以凡花之香者,或清或浓,不能两兼,惟桂花清可涤尘,浓可透远。”
倒似极力在她面前夸赞这香膏,安知虞静默了瞬,笑眯眯道。
“不必了,哥哥曾赠予我一盒松岚香,亦是清冽出尘,如山野云松,我用着甚好。”
转而挑了支三翅莺羽朱钗,“我喜这支钗,就这个吧。”
转身时,眼风正好扫过安明若,只见她微不可察的蹙了下眉,就那么一瞬,安知虞险些以为自己眼花。略踌躇,遵循直觉,她又回身拿起那盒冷茉香膏。
“不过,既然是人间第一香,那自然也只有本郡主这花容月貌,才配得。”
说罢,不再多留,让桑落拿了东西便走,至于屋里的人什么脸色,她懒得去看。
若这香膏真有问题,她若不要,兴许这次避过,可将来再使别的手段,令人防不胜防的,不如,再来个将计就计好了。
蟾宫清辉,小蓬莱今夜酉时便熄了灯。
说是郡主昨日未得好眠,晚膳后便觉困倦,是以沐浴后,让银杏替她以香膏敷面,早早歇了。
桃酥在稍间的榻上和衣而卧,佯装睡着。但心下装着事,虽阖着眼,眼皮却动个不停。
郡主命她今晚守夜不许睡死过去,但无论听见什么动静,都不能动,要装睡。
让人闭着眼,又不许人睡着,这着实是为难她小桃酥了。心中叹息无数次,只盼着郡主所说的变故早些出现才好。
四周黑寂,隐隐有打更声响起。
小蓬莱外的假山石后,安知虞与桑落裹着披风蹲了几个时辰,呵欠连天。
心中再次腹诽,查案蹲点这种活儿,还真不是人干的事儿。难不成是她记错了日子?或是事情有变,那人不行动了?
那今夜岂不白忙活了?
正打算放弃之时,远处墙脚下隐隐显出个人影,二人立马警醒起来,屏息以待。
月色朦胧,不算太明亮,来人为掩人耳目,也不曾提灯,小心翼翼的摸黑前行。又蒙着面,实在看不清容貌,但窥其身姿,能瞧出是女子。
先到那人等候在远处月牙门洞的墙角下,没过多时,小蓬莱的侧门偷偷出来一人,这回安知虞和桑落倒是把人认出来了。
是银杏。
安知虞并不诧异,她是早就知晓的,但桑落却是惊诧至极,心下愤然:这吃里爬外的东西。
银杏极为警惕地环顾四周,见无人,才朝那人的方向去。
待她走了一段路,安知虞才带着桑落悄悄跟上。不敢靠太近,她们走到能听见声的位置时,那人已交待完,只最后一句隐约传来,“将东西倒在床头,然后将瓶子拿出来……”
还真是心细,什么物件都不留。
见银杏要往回走,安知虞用眼神示意,让桑落在这儿盯着那人,自己则跟着银杏回小蓬莱。
只见银杏谨慎地避开巡逻侍卫,悄悄靠近安知虞的寝阁,轻轻将窗推开一道细缝,从怀中掏出一截竹管。
啧,还用迷香这等下三滥的玩意儿。
想起前世自己醒来时,满床满脸的蚁虫,就一阵挠心的恐惧和恶寒,恨不能将谋划此事的人五马分尸。
咬着牙,轻步上前……
如果我是桃酥,估计闭上眼睛就睡死过去了……^
出自清北野抱甕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