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概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我一直在等景烨的回答,我在等他的解释,我在等他和我说些什么,哪怕是一个谎言,我都能强迫我自己,说服我自己接受,只求能让此刻的我心里好受一些。
若是有人能一辈子活在某个美好的谎言里,那她该有多幸福?
我还是没有等到景烨的回答,只是盯着地上的阳光,一点一点地流动,慢慢浸透了地上的影子。
为什么他不说话?
我再也忍不住抬起头,电光火石之间,眼前的红帘霎时被气浪撕破,寒光一闪迎面而来,衣袂飞扬,铁制的箭头就停在了我的额前。
我来不及去思考,身体只好似被定住,动弹不得,只看见景烨两指一夹,羽箭折断,耳边当啷一声宝剑出鞘,我的身体就被他圈在怀里,眼前天旋地转,整个人失去重心滚出轿子身后噼啪一声剧响,升起一道窜天的火焰。
耳畔只闻近处似有人大喊,锣鼓声响:“有埋伏!”
金锣震天的声音撞进我的耳朵,从头顶震到脚底,我方觉身体里的血重新流淌起来,冷汗浸透了后襟。我不及多思,立刻翻身站起,捡起脚边方才被衣裙带出的断箭反手掷出,堪堪从景烨肩头飞过,打飞了那柄向他劈来的剑。
景烨稳稳立起,一把配剑连着剑鞘被丢到了我的手里,手中雪亮的剑锋闪过一道白光,映出他眼角如闪电般的一串血珠,还有我身后猛然袭来的黑影。
我拔剑反手一刺,剑锋一立,赤色就顺着剑背淌落在黄土,在地上燃烧殆尽。耳边是嗡嗡的风,我几乎看不见敌人在什么地方,眼前只剩下漫天飞荡的红花,在半空中炸开,如火焰,点燃了我的血,烧干了我的理智。
蒙面的黑衣人冷不丁出现,周围都是大树高壁,处处可藏,处处可掩。这样复杂的地形对我们不利,但是只要捱过最初的一阵,这些刺客就会自败了。
剑锋斩乱了我的呼吸,吹断了我的发丝,眼花缭乱当中,我退到安全圈内,黑衣的刺客浑身浴血,已然开始撤退。
身穿金甲,举刀对外的将士佁然不动,层层护卫,我在裂天的阳光当中,透过甲衣的反射,猛地转身,配剑脱手而出,直冲一个几乎要隐没在黑暗当中的影子,将他钉在了树干上。
大局逐渐被控制,几个刺客立刻落网,那个被我一剑透肩的人被挑掉面纱,突然仰天喊了一句不知何处的语言,几人应声毒发身亡。
旁边有人踩着他的身子拔出佩剑,这个时候我方按捺住狂跳的心脏,回头望向景烨。
彼时他的剑已回鞘,血珠顺着他的下颚淌下来,却不再是病态的虚弱,不再是濒死垂危的挣扎,如今的他逆光而立,参天大树左右簇拥,如一把终于破土开刃的宝剑,流光溢彩。
可我却离他这么远,离那个传说武双全,才华横溢的少年郎这么远。
旁边似有个臣子接过佩剑,双手呈在他的面前:“殿下……”
他似乎望了一眼我:“不知这位?”
景烨微微低眉垂眸,微卷的眼睫在阳光下被染成浅棕色,一手接过配剑,转头面向我。阳光拉得他的影子极长,连着两边的树影子铺在地上。倏然,风起云涌,吹得我的发随风散开。
枝叶缠绕而生,衔连纠葛,一路推着缝隙里的光潮,向我漫涨而来。
他似乎是笑了。
“是吾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