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美人闻言,笑得小心讨好,“长公主谬赞了,娇翁主伶俐可人,娴静淑美,可真真是这大汉第一贵女呢。”这话听得馆陶极为欢喜,从栗姬那受的郁气也淡了去。
几个月前,刘荣被立为太子。一心想让女儿成为皇后的馆陶,欢喜地去找栗姬结亲。结果被栗姬当面拒绝,甚至还说,阿娇身体不好谁知道能活到成年。
不但如此,随后,立马就找了皇帝册立太子妃。还将馆陶求亲被拒的事,弄得沸沸扬扬。现在整个长安称,都知道了。
馆陶一向好面子,栗姬如此不留情面的打脸,让馆陶恨得牙痒痒。暗暗发誓,一定要那栗姬付出代价。
这时,一向不起眼的王美人出现在她面前,向她示好,也因此她看到了刘彘。馆陶当然知道王美人的心思,在这宫墙里活下来的女人,哪个是没野心的。不过没关系,她自信还是能掌控住这柔弱的王美人的。
想到这样,馆陶心情又好了起来,便对刘彻道,“彘儿带你阿娇去外面玩会。”
刘彻乖巧地点头,走到陈娇面前,拉起陈娇的手,“阿娇姐,我们出去玩,可好?”
陈娇看看面前的小萝卜头,白嫩的小脸,乌黑明亮的眼,如果这不是汉武帝,陈娇想,这样漂亮的孩子,她一定很喜欢。只是,想到历史上她的结局,她真的无法心无芥蒂。当然她也不会傻到去得罪这样一个未来boss。
......
回到侯府,吃过晚饭,躺在闺房柔软的床上。陈娇觉得自己其实该庆幸的,在这两千年后的时代,至少上天没有让自己成为平民,食不饱腹,衣不暖身,生存都是个问题,哪有时间精力去忧心几十年后的未来。
换一个角度想,其实,退居长门也是不错的。至少丰衣足食,还不用陷在未央宫无尽止的宫斗中。她的个性脾气,用网上网友很流行的话来说,就是那种在宫斗剧里活不过一集的人。如果跟刘彻搞好关系,说不定,到时还能得个自由出入长门宫的权限呢。
越想越觉得这日子不错,只是,终究还是心不甘,意难平。虽然最差的结果,她已能接受。但这不代表她会认命。虽然从没敢去想过要改变历史,或许抗争也不过是徒劳,但如果连争取都不去做,她想她一定会后悔的。
陈娇其实是一个稍显急躁的性子,只是被她自己压抑住了。一骨碌爬起来,也不管现在是就寝时间,风风火火地冲到馆陶的院子。
馆陶本已要宽衣就寝,见陈娇找来,便挥退了左右。
“娇娇,可是有什么事?”看着喘着粗气的陈娇,馆陶甚是惊奇。她的这个女儿一直安静有余,活泼不足,很是令她忧心。如今……心下一咯噔,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
“阿母,我不想嫁给胶东王。”陈娇直接说出来意。
馆陶一愣,好看的眉头紧皱,颇有些为难地问道,“娇娇可是想嫁给太子?”
“阿母,你说什么呢,太子比我大那么多,更何况太子已娶太子妃了。”对于馆陶的脑回路,陈娇很是不可思议,要知道刘荣今年已十八岁,比她足足大了十二岁。自宫中传言,馆陶长公主想把她嫁给刘荣,被栗姬拒绝。她以为是栗姬与馆陶不合,特意放出的假消息,以羞辱馆陶。却没想,馆陶竟真有此心思。
太子?哼!还不是天子呢,馆陶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不显,对陈娇问道,“娇娇,可是看上了哪位皇子?”天子有十三子,除还在襁褓中的十三皇子刘乘,已娶妃就藩的河间王刘德,淮阳王刘余。
馆陶极快在脑中权衡,其他皇子的品性及母妃地位,越发觉得,还是胶东王刘彘最为稳妥。年龄相仿,性情聪慧乖巧,王美人也识时务,更重要的是,刘彘是天子登基后第一子,颇得天子喜爱。
“阿母,我不想嫁给任何一个皇子。”
馆陶沉下脸,“娇娇,不可胡闹!阿母是为你好,阿母知道你是嫌弃彘儿只是胶东王,娇娇放心,我的女儿,定会成为那大汉最尊贵的女人。”
陈娇急道,“阿母,我不想做大汉最尊贵的女人,我只想做个普通人,我……”还没说完,就被馆陶的厉声打断,“你是孤的女儿,怎可有这种贱民的想法!是哪个贱奴在翁主面前乱嚼舌根,来人!”馆陶气得发抖,堂堂长公主的女儿,竟自甘堕落想去做个普通人,这定是那些贱奴在娇娇耳边说了什么。
守在门口的侍女应声进门跪下待命。
“带坏翁主,将林姆姆杖毙!”林姆姆是陈娇身边的教养姆姆。
“诺!”侍女眼看要领命而去。
陈娇急了,“阿母!这关林姆姆什么事?”从没想到,这一番争取竟会殃及到无辜。
“你不过才6岁,能懂什么?这些定是哪些嘴碎的恶仆,挑唆的。”
猛然间,陈娇了悟,馆陶说她6岁不懂,那才4岁的刘彻呢?一个4岁的孩童,又哪来懂得娶妇是什么意思。恐怕今天不管刘彻说的是金屋藏娇,还是草屋藏娇,结果都是一样的吧,这本就是两个大人的交易。
陈娇了解馆陶,知道多说已无益,没有太多伤心,只是有些疲惫。
馆陶见陈娇如霜打了茄子,怒气消去,又是一番心痛。便将陈娇抱在怀里,“娇娇,等你长大了,你就知道阿母是对的。女人生存不易,唯有权势才是依靠。”声音里透着无限的苍凉。
其实这个道理,在现代社会活了将近三十年的陈娇当然是懂的。只是,她志不在此,更何况,刘彻不同于其他汉家天子,在他手上分权势,那跟找死有什么区别。当然这些话,陈娇是不能说的。
静默了一会,陈娇抬头看向馆陶,认真道,“阿母,放过林姆姆他们吧,真的不关别人的事,我以后不会了。”
馆陶眉头微皱,不赞成道,“娇娇,你怎可如此心软?不过是个奴婢,再换个就是。”
陈娇急切地拉住馆陶的衣袖,“阿母,如果因为我的过错,有人死了,我会难过的。”
馆陶看了陈娇良久,终是轻叹一声,“阿母饶了她性命就是。”
陈娇久久都不能平静。忍不住悲哀,性命在人的言语须臾间,犹如草芥般轻弱。这个时代的观念第一次冲击着陈娇的价值观,让她无可适从。
人命在贵族眼里如此的轻贱,皇帝手握生杀大权,掌控着所有人的命运。就算她贵于翁主又如何?有一半皇族血统又如何?先前觉得还不错的退居长门,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退居长门,一介废后,那时的生活真的能像现代退休的老大爷一样吗?
历史上的阿娇,在长门过的是怎样的生活,时代久远,已无人知晓。陈娇并不傻,现代爆炸式的信息轰炸,让她清楚政治的残酷性。陈娇打了个冷颤,不敢再细想。
就这么认命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