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草长莺飞,春风中带着阵阵暖意,挠到心头痒痒的躁动。 一草一木,一花一叶,白白的云,蓝蓝的天。 “真好啊!” 君瑶感叹道: “真羡慕小温你,每天都可以看见这么美的景色,天这么蓝这么广阔。” 摇摇晃晃的老马,干瘪瘦弱的老奴刘坚,脸色蜡黄病入膏肓的少爷。 还有一位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魂魄君瑶,正是赵温玉一行。 赵温玉出京后立时乔装打扮,仅带刘坚向南到杨州,之后再转水路一路蜿蜒回转向北。 能如此悠闲上路,多亏了先前接应的关将军手下军师,人称算无遗策的策问先生。 策问先生用排兵布阵、点石为兵之法蒙骗住了京都的守备。 一方面送赵温玉向南,一方面派出两批人马易容成荣王,一批随军潜行向北,一批轻装快骑入西,用以混淆视线。 经此一役大家心知肚明,关将军与皇帝就差一张脸皮没撕破。 因朝中尚稳,关将军无皇室血脉师出无名,反不了皇帝。 又边境多乱,敌军虎视眈眈多年,时刻有可能来犯大魏,朝中能打仗的委实不多。 最重要的是,自镇远将军身亡,皇帝连发三次诏书,命三军统帅骠骑将军关恒周进京,关恒周都以敌军来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为由拒绝。 如此多番,相互制衡,暂且相安无事。 赵温玉一行白日赶路,遇到村庄就借宿休息,考虑到赵温玉的身体,时常走走停停,五日后才算过了天津地界。 赵温玉毕竟是军队中历练过的,不像他看起来那样瘦弱,经过几日休养,也能下车行走几步。 此时路上无人,他坐在马车前面,天色渐暗,赵温玉指向前方袅袅炊烟,转头道: “坚叔我们今晚就歇在那里吧。” 坚叔轻声应是, “还请少爷进到车内,免得扬尘呛人。” 等赵温玉进到车内,坚叔甩鞭呼和一声,向袅袅炊烟而去。 不过两盏茶的功夫,马车行至村庄前,入眼约莫三十多个农舍零零落落。 坚叔将马车赶至靠近大路的一户人家,这家有四间土房,一眼望去房顶铺着少有的瓦楞,又有个篱笆院,可见是村中过得不错的。 停好马车,立刻有一群孩童围过来,稀奇的看着马车,有胆大的想上前摸摸被坚叔阻止了。 散了两把花生糖,坚叔沙哑着嗓音说道: “孩子们都回家去吧,这马看着老瘦,可是烈性子嘞,碰到可不得了。” 孩子们听到外地口音也有些怕生,拿了糖散到四五米外,并不离开。 坚叔敲响农舍的门,立时有个汉子出来迎,也是巧合,恰巧会说些蹩脚的京话。 “朋友可是从京都过来的,请进请进。” 坚叔并不进去,而是从袖中拿出两大贯钱,送到汉子眼前。 “老汉和少爷路过此地想借宿一晚,不知能不能行个方便。” 汉子是个四方脸,身材健硕,看起来很是忠厚老实。 他连连摆手道: “住一宿有什么,哪能要你这么些钱。” 他话还没说完,背后就伸出一双手接过两贯钱。 是个个子不高,有些发胖的妇人,两人看着都是二十多的年纪,想来是夫妻两个。 “哟,有远客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妇人很是热情,忙把坚叔请进院子里。 坚叔连连作揖,请求道: “谢夫人好意,只需给老汉收拾出间房,有床即可。” 妇人听后咯咯笑了几声: “哪是什么夫人,叫我大娟就行了,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把我们那屋子收拾出来给贵客住。” 大娟踢了自家汉子一脚,让他赶紧收拾。 “这可使不得,只需收拾出一间不用的屋子,有床就行。” 大娟哈哈大笑。 “这哪行,我们王家村最是热情好客,怎能让客人住杂间,那呆子叫王柱,是我看家那口子。” “大娟不介意可换老汉一声坚叔。” 说话间大娟带着坚叔进到主屋,虽然杂物甚多,倒也被收拾的很干净。 见实在推拒不了,坚叔只得同意住主屋。 拒绝了大娟的被褥,坚叔车后绑着的雨布下拿出床单被褥铺好,这才扶着赵温玉下车。 安置好赵温玉,坚叔不好意思的说道: “二位莫见怪,我家少爷身体不好,只能睡得自家的床褥。” 夫妻二人从没见过这般好看的少年人,尚还有些目瞪口呆,忙回道: “不怪不怪,这只怕是仙人下凡吧,怎这样好看。” 坚叔拦在门外,挡住了大娟的视线。 “还请大娟借些木炭,少爷每日都得喝药,吃食也有要求,可否带我去看看家里还有什么菜。” 大娟忙带坚叔到厨房。 “家里还有些肉,坚叔去熬药吧,我做些好的给你们吃。” 坚叔谢绝大娟的好意,只挑了些白菜和米,自马车上拿出两个炉子,一个煎药,一个做饭。 王家村众人见赵温玉一行进了王柱家,都把家里孩子唤回家,关了门不再外出。 远处夕阳连成一片,黄橙橙印在田野,如此温馨的画面,路上却无一个行人欣赏。 赵温玉靠坐在床上,手里翻看着一本书,行路无趣,只能靠看书打发时间。 翻了两页,他脸颊红红的问: “姐姐最近很喜欢趴在我背上。” 君瑶晃晃脑袋。 “在我的家乡,趴在人背后的灵魂叫做守护神。” “什么是守护神?” “就是陪着你,保护你,实现你愿望的神灵。” 赵温玉放下书,他不敢转头,君瑶就倚在他肩边,一转头就要亲到了。 “姐姐是神吗?” 君瑶干笑两声,主动拉开距离。 “哎,姐姐原本是神灵,不知在多少年前受了伤,法力都使不出来了,等姐姐恢复发力,就实现小温玉的愿望。” 事实上待在赵温玉身边这段时间,君瑶明显感到灵魂的充实感,原本只能在赵温玉五米附近徘徊,现在最远能到二十米了。 继续这样粘着赵温玉,假以时日,她一定能自由行走在世间,也许能找到和自己一样的鬼魂,或者找到投胎的办法。 君瑶心里一直有个愿望,就是投胎重新做人,吃遍天下美食,看遍天下风景。 看着缩在角落的君瑶,赵温玉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失落。 他出生时母亲就去世了,父亲心中只有将士和百姓,只将他扔在军中很少过问,身边也净是些害怕他的身份或看中他身份想讨好的人。 被君瑶这般毫无保留的亲近还是头一遭,原来被需要依靠的感觉,这么美好。 “小温。” 君瑶突然凑过来,整个人虚趴在他肩上。 “什、什么?” 赵温玉脸红红的,小心转头问道。 他的眼睛里带着水光,面容恢复白净剔透,别提多可爱了,看的君瑶心痒痒的。 虽然碰不到,君瑶还是忍不住在他脸上的红晕处啃了一口。 赵温玉像触电一样弹跳起来。 “君瑶!你,男女授受不亲!” 君瑶哈哈大笑,小屁孩还什么男女。 “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男女授受不清,我是喜欢你才咬你的。” “你、你。” “你、你什么你,小屁孩什么也不懂,我是突然想到我能穿墙,不如出去看看屋子的主人在干什么,万一碰见坏人怎么办。” 说完刺溜一下消失在赵温玉眼前,赵温玉只得咽下想要说出口的那句话: 有坚叔在,遇见坏人也不怕。 自受伤以来,赵温玉第一次自己待在一个封闭的空间内,屋外鸡鸣狗叫种种嘈杂声远去。 四周变得死气沉沉。 原来的一个人的世界这么孤独。 孤独到产生幻听,好像君瑶还在身边时有事没事喊他的一样。 “喂,小温!发什么呆,有没有听到我的话?” “啊?你说什么?” 君瑶无奈的重复一遍。 “你绝对想不到我看到了什么,真是万万没想到我的乌鸦嘴这么灵,我们真的碰见坏人了!” 这时敲门声突然响起,两人都下了一跳。 坚叔的身音在门外响起。 “少爷,该用晚饭了。” 赵温玉平复被君瑶影响的心情,走过去开门。 “坚叔快进来吧。” 坚叔端了碗粥和药进来,赵温玉先喝了粥,歇息片刻才把药喝掉。 坚叔歉疚的说道: “暂时委屈少爷了,待明日我们进了县城,少爷也能吃的好一些。” “不过是些小事,我小时候跟着父亲,都是大家吃什么我们吃什么,米饭配着腌菜也是常有的事。” 这里说的是在军中的日子了。 多日来坚叔也能看出来,他的小主子不似京中官宦子弟吃不得苦,也放心下来。 赵温玉讲碗喝过的药碗交给坚叔,不经意地问道: “此处可有什么异常?” “并无异常,少爷先看会书,我去烧些水给您梳洗。” 说完坚叔就施礼退出屋内,留下面面相觑的一人一魂。 赵温玉说道: “君瑶放心吧,坚叔说正常想来没什么。” 君瑶认真道: “我看到一个胖胖的女人把一包药粉倒进茶壶里,接着就端给坚叔,说是给我们润润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