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瘟的死丫头!你这是动了哪个阎罗殿!”春姨一来便冲我叫骂着,人未至眼前,声已到。
我倚在门框上,听着春姨熟悉的叫骂,无力地笑了笑。
春姨看到我的模样,愣了一下,颤颤地伸出手摸了摸我的额头,惊道:“怎发了这么高的烧!丫头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就进了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我跟你说了千遍万遍让你在楼里好好待着,你非得往外瞎跑!你再跑啊!我打不死你个不长脑子的!”
我安静地听着春姨骂我,满心里却是难以言表的欢喜,听着听着眼泪就扑簌簌流了下来,怎么也止不住。
春姨伸出手为我轻轻擦去眼泪,我红着眼看她,看到她的眼中也酝着泪花,可她用力眨了两下眼睛,泪光便荡然无存了。她的语气也难得柔软了下来,连声唤我阿晴。
“春姨……”我的声音嘶哑,嗓子里像是有一团火,每说一个字都泛着疼,委屈地说道:“我没做坏事……他们说要查案,在场的人都要被关在这里调查……”
春姨点点头,手穿过牢门的缝隙抚摸着我的头发,像小时候她心情好时抱着我摸我的头发一样。她难得轻声细语抚慰着我:“春姨会托人送药和棉被来的,丫头别怕。”
“要花很多银子的。”
“不要紧。”春姨顿了顿,看着我继续说道:“你很快就可以卖钱了,到时候要还给我的。”
我……
春姨这不合适!
半柱香时间很快便到了,官爷进来请春姨出去,临了,我嘱托春姨帮我打听杨小将军的情况,及时送信给我。
我看着春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狱牢,却忍不住笑了笑。春姨能来看我,我是真的开心。
春姨是真的忧心我,她托人送进来的退热药和棉被很快到了我手上。我认得出,这棉被是春姨房里最厚实的。
喝过药,我用棉被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满足地睡了一觉。
一觉醒来,虽还有些头昏脑涨,但总比之前好了太多,我又有了力气思念杨小将军。
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何时才能大好。我又待在牢里盼了两天,病情一直反反复复,对杨小将军的挂念成为我这些难捱的日子里唯一的支撑。
那日我眼见着夕阳又要西下了,地上被太阳光照射的光一点点缩小,我知道自己又要独自面对那漫漫长夜。可还是有些不甘心,我又勉力支撑着自己走到牢门口透着缝隙往外看。
终于,他来了。
我看到一身白袍的杨小将军从昏暗的过道匆匆忙忙走来,他的步子迈得很快,带起的风撑起他的披风,衣摆随之飘起。这污浊的如地狱一般的牢房,玷污不得他分毫,他好像永远都可以那样干净耀眼。
随他来的官爷紧跑过来打开了我的牢门,他一个跨步迈进来。
此刻,他完好无损地站在我面前。我终于放下了悬了很久的心,虚弱地笑了笑。全身的力气忽然被抽空,我没了支撑,倏地跌了下去。
他反应甚快,稍一弯腰,便接住了我瘫软的身子。他离我那样近,我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眼睛里的担忧,看到他额头上的汗渍,甚至隐隐闻到他身上一股淡淡的药香。
“阿晴!”他唤我。
“小将军,你没事了吧……”
他轻轻点头,用力将我搀起,“我带你走。”
我几乎没什么气力了,大半的身子都压在杨炤身上,若没有他,我此刻定是要倒在地上的。
他也是大病初愈,哪里会有什么大力气。一旁随他来的人没有命令也不敢冒然上前扶我们。
我们就那样相互搀扶着,将两个病躯一步步拖出幽暗的狱牢。
我们的耳边充斥着犯人的喊叫。小将军伸出右手捂住我的右耳,将我的头贴在他肩上捂住我的左耳。只是他不知道,这狱牢日日都是此起彼伏的哭喊与□□,我早已习惯。但我依旧乖乖地任由他那样做。
一是我没力气,二是我贪恋这细腻的温柔。
之前我与千禧班中间隔了几个牢房,我丝毫不知他们的境况。如今我路过他们的牢房才注意到,他们数十人被扔到一个牢房,个个带着伤,血渍早已将他们的囚服染透。
我别过脸不去看,我不能同情他们。
杨小将军在他们那里受了伤,他们无不无辜还很难说。
我们走出青州狱牢时,天色已经黑了下去,凉风袭来,我是真的没有任何力气了。脚下一软,便昏了过去。
昏倒前的一瞬,我意识到自己支撑不住了,脑海中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我紧紧揪住他的衣领,想跟他说:“叫人去牢里把春姨的棉被拿回来!”
但,我没能说出。
这骇人的冷风啊,怎么不早一刻吹来提醒提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