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里看着那少年情绪不带半点波纹地,又如常陷入进他手上的那本书中,贺兰一步步走出子画的房间,身后一地流倾的灯光自然随着门的起合而关闭。没有了那一室明灯的照拂,贺兰的整个人就陷入进了冰冷死寂的暗影之中,他就那么立在离他咫尺的温暖之地外,而人生有时候寒冷与温暖就只有那么一线之隔,得到是一生得不到是一世。贺兰那一身浓重沉寂的孤影落入在园中烤着熊熊烈火的大漠两雄鹰青峰青芒眼中,兄弟二人眼神一对视,均摇了摇头。 他们这位大动家,经营起生意来,手段奇多,大起大落,日进斗金,在大漠能大碗喝酒,与那些众多部落首领,可以赤胳膊上阵,拼酒刀割半生不熟的羊肉牛肉大咽特咽,遇上悍匪劫匪,眼也不眨。一回来,又变成了那个豪门世家的翩翩贵公子,能和文人雅士待在一块儿,品酒唱歌,和词作曲。就算与当今战无不胜的那个盛名四海的王子殿下,也是交情颇深。一个这样优秀出类拔萃的,人品性格几乎完美的人,却是个情海初哥,而且居然为了一个人这么多年一直禁欲自已,且又明显不知道该如何争取到自已想要的,这么大好的机会摆在面前,这初哥竟然束手无策! 烈火熊熊前,青峰手上锋利的刀芒闪过,硬生生割下半截半熟的羊肉,递给默然坐在火堆前的东家道:“爷!我们大漠曾经有个王,喜欢上了自已一个优秀的王弟,但是王弟爱恋的却是部落一个非常美的姑娘,王百般好话说尽,王弟始终不从,一次次带着那女人逃亡中,都被王拦截了回来,最后王当着他的面,把那姑娘赏给了一群士兵。。。而将王弟锁在笼子里一直囚禁在他的王宫密室里。”青芒大口灌着烈酒道:“我曾经呆过的一个匪窝里,有一名书生被一根链子栓在首领的房间里,整整十年。就因为首领喜欢,那书生就失去了自由,但是首领心满意足。用他掠来的所有奇珍异宝一天天摆满了那书生周围的天地,拼揍出的一生一世花草图案,终于照亮了书生那颗腐朽的心。。。” 青峰撕着羊肉猛吃:“男儿雄踞于世,自已想要什么,何不得到再说!至于其他,天没有垮掉,大地没有毁灭,人心可最是易变的无常,何必在意那么多,总要先对得起自已,再说别人是不是!”青芒:“喜欢就霸占了,从此天是你的地是你的,他的生死荣辱都是你的,呼风唤雨之间尽掌他之生死!这种滋味岂不美哉妙哉!”贺兰看着他的这两名悍将,在猎猎火光中闪射出的青面狼牙,一身滔天杀意!心神震动,目光慢慢回头望向身后那灯火流倾的地方。 柯儿的加入,子画的一日三餐终于正常了,贺兰暗地里留心一下,才知道柯儿熬制的那怕就是简简单单的一碗汤手续也是繁多,加的各种药材磨碎的磨汁,看得贺兰眼花缭乱,得了!这人能长这么大可真不容易啊,贺兰在心里叹气,恐怕大漠黄沙是真的养不活这人的。就算他想做什么,也得估量首先能不能让人活下去不是!而京城的事,事关银蓝王子可不容小视!吱格吱格踩着冰硬地地面回到房间,坐在一旁,看着子画喝着柯儿弄来的热汤,而那块奇特的面具就一直覆盖在那张天人之姿的容颜上,贺兰仔细凝视,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人是谁,现在让他认的话真的真的很难认出来,五官眉眼全变了,就连那张会吐香气的嘴型都变了。唯一可以依稀辨别的就是那双变得较为狭长的眼睛,依然会折射出令他贺兰心悸的清冷光芒。这一路舟车劳顿,磕磕绊绊,行船坐车,旱路水路,交替兼行,离京城终于是越来越近了。 待子画放下汤碗,贺兰才神色忧虑地:“子画,哥哥很不放心,王子殿下那里,哥哥也很紧张,哥哥已经派人想尽办法混入王子殿下府邸,可到现在也没明白殿下要救的那位长久昏迷的女孩,到底得了什么病,甚至连她的影子都没有见到。。。”子画淡淡地道:“车道山前自有路,既然你一路都在给我说,殿下是多么英明,从来没有乱杀无辜,再有江湖这么大的事,也死了不少皇朝人马,殿下都能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想必也不会为了一个人就平白毁去子画性命吧。”贺兰忧虑地:“可是,我就不知道,那么多名医都医治不醒的人,殿下凭什么认定,你就能医得醒来?”贺兰看着子画小心翼翼地:“难道与玉有关?!”子画皱眉看了贺兰一眼,沉声道:“贺兰,我再说一次,马上就到京城地界了,不说京城里多少藏龙卧虎,单单就是为了你我的安危,无论在任何时刻都不要再对子画提起玉。” 贺兰暗暗惭愧,枉他走南闯北多年,警觉性竟不如一个大门不出的幼龄少年。有时候,他真是恍惚,一个几乎就没有远离过房州城的小小少年郎,心智才谋怎么会成熟到如此惊人的地步。但是,他想到三岁就能在一群人中把他挑出的那个金灿灿的孩子,以及当着他的面,可以在眨眼之间就雕弄出一块昂首飞翔一般的七彩小飞龙出来,嘴里笑眯眯地说着一鸣惊人地话:“假如有什么人告诉你那里有玉矿,你能挑得起你家的财政大权吗。。。”炸得他眼花缭乱。。。于是他的世界垮塌成一片废墟,一个盛月一般的孩子站在他的废墟里重建出了一片令他可望不可即的海市蜃楼,一直如今! 子画扫视着贺兰道:“还有,京城里见过我容貌的人应该还没有,包括银蓝殿下在内,虽然上一次流落出去过一幅画,但是到底没有与真人对照起来过,就权且那是无中生有,我白氏子画就是这一副模样,记牢了。”一旁的柯儿赶紧点头道:“省得,公子!”贺兰也是一脸严肃地重重点头,暗夜灯影中子画注视着贺兰与柯儿道:“如果,我是说如果,事情发展到最后,我在京城回不去了,你们就别管我,自行回家。。。”“不!。。。”柯儿尖声失叫,第一次没听自家公子说完,就截断了地。。。贺兰也是忽地起身,一派阴沉脸色吓人地厉声道:“说的什么鬼话呢!要走大家一起走,要不走就一个都别走了。。”看着眼前二人赫然变色,皆是怒瞪着他,子画颦了颦眉。 柯儿上前眼泪连连地拉着自家公子道:“公子,你到底是来京城做什么的呀,怎么说起去一个殿下哪儿救人了呢,救人不该是焦郎才做的事么,你就不要去了,我们还是好好回家去吧。”贺兰深深吸口气,思忖半响道:“王子虽然一向盛名,与贺兰私交还算深厚,但是如今做的事,却涉及王子最隐秘的内心世界,有时候面临自已一生最看重的东西,强者的选择往往深不可测难以防备!“贺兰辛涩地目光扫一眼眼前的人,心中:为了你,我贺兰也不知道自已会疯狂到什么程度呢,还别说是一个权势滔天的王子了。贺兰郁闷地:“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要做到万无一失才行。。。”贺兰吞吞吐吐地:“那个女人就坠在后面不远处,我去把她找来商量一个万全之法才行,她家里不是还有一个懂修炼奇门的人么,为了以防万一,总能找出那么一两个帮手的吧。”贺兰是亲眼看到过银蓝的战力的,为了眼前他心中这个至宝的安全,就算是面对他心中最尊敬的王子,他也不得不做出最坏的打算! 子画垂目不语,女霸王坠在后面,不止贺兰知道,子画也是知道的,只要看到柯儿,或者就算没有柯儿,沿途看到贺兰跟子画张罗吃喝的那个乱七八糟的排场,还能不知道他子画在那里嘛。离子画不是很远的一间客栈里,陌上女坐在房顶上,悠悠吹着一枚古笛,悠凉苍茫的笛声肃穆地袅绕在客栈四围的天地。大小双娇一站一靠地斜倚在一土墙前,静静地聆听着,时光沉寂,暗雪徐飞,贺兰一身厚厚豹皮出现在客栈前。看着房顶上吹着古笛的那个女人,听着那带着千重苍茫悲戚地笛音,贺兰心下也是千山暮雪一般悲凉,想到自已与这个女人争斗了十来年,到头竟是一个谁也赢不了的局面,那少年冰清慈悲的心海世界里到底装着一些什么,如今的贺兰是迷茫了。就算日日守着他,明知道他手无搏鸡之力,半点也反抗不了自已。 房顶上,陌上女收起笛子慢慢起身,大小双娇一左一右向贺兰走来,三个女人,三把钢刀!三道杀气!每一道都不是他贺兰可以对付的。陌上女冷冷地光芒扫过贺兰,好似看着这个人,其实并没有,而是看着贺兰身后的夜天,语声冰冷地:“说!”贺兰沉声地:“银蓝王子要子画去救一个他心爱的女孩,他用特殊方法认定子画是可以唤醒那个女孩的人。但是他的战力不是凡尘人可以对付的,就算加上你们和我手下所有的人,也不会是他一指之力,所以。。。”大小双娇暗暗心惊,这么可怖!陌上女双拳握紧。贺兰道:“为了确保子画安全,必须请得修炼一途中人出来才行!”陌上女飘身下房一步步走入夜色中。 贺兰借宿的园子里的,青峰青芒如常生着旺火,坐在那里烤肉喝酒。陌上女孤身而来,看也不看他们一眼,直接越过他们一脚踢开那扇门,砰!关上!院子里青峰青芒猛然起身,却看到大门外,他们东家马影得得!两名汉子互相凝视,皆是暗暗摇头。房间里,子画手上的书被夺了,陌上女已经围着他转了三圈,看着这女人眼中那黑漆漆地光芒,子画知道人家这是对他现在的容貌耿耿于怀呢。当即郁闷地:“京城水深火热地,小心使得万年船,你手上的书是银蓝王子让我必须看懂的。”陌上女看看自已手上的书,一脚踩在桌上道:“你救得醒一个四方名医都救不醒的人?你怎么就这么能呢?” 听这女人一副嘲讽恼怒之语,子画道:“人不是这凡间中人,要唤醒她,就必须要借用这整个北国的玉脉灵气,但是一旦唤动这世间玉脉之灵,就势必要惊动隐匿在这地界中的一些奇人异士,造成的不好效果就是。。。”陌上女的脸阴沉得要滴出水来地恶狠狠道:“就会暴露自已在人前!?”上前一把拉起人道:“救个屁,跟我回去!管他天王老子,让他五湖四海去寻去。”子画被这霸王拉地跌跌跄跄道:“干嘛啊,你这样五湖四海的跑了,我家里的爹娘怎么办?你家里的那么一大帮人怎么办?都藏到天涯海角去?” 陌上女站着步,冷冰冰地:“非要上门去送死?是吧!”子画看着眼前强势的女人道:“事情还没有到那一步,没有办法也得变出办来不是。”陌上女紧紧扣着人的手,冷冷道:“你不可以让自已就像别的那些寻常大夫一样,上去看看然后对那个王子说,我也无能为力?”子画苦笑地:“王子已经试出来了,我有那个能力,如果直接走到王子的面前去救人,我就很可能出不来了,银蓝王子不是一般的王子。而逃跑,恐怕整个北国都不会有我们的容身之地,你先坐下听我说好不好?”子画反手拉着强悍的女人往矮几行去。虽然拉着陌上女的那只手根本没有什么力气, 但是掌心传出的柔和暖度,却让陌上女舍不得移开,人被少年拉着似乎不情不愿地坐在矮几前。子画拿出笔墨,在纸张上划着道:“现在我们要以整个北国的群山脉为中心,摆布出一个阵图,寻到可以汇聚灵脉的龙眼,将那个女孩放置在那个位置上,以整个北国玉灵一脉的灵气护卫着她,就可以唤醒她了。”陌上女疑或地:“如此大的北国,那么多山脉,找到龙眼何年何月?”子画瞅着女人道:“你只要找到两个修炼门途中绝对可以信任之人,做好我的障眼法,不让任何一个人发现我的存在就算胜利,可好?”陌上女狐疑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因了这张不是她熟悉的那张可爱面容,而浑身不适地:“哼!帮了你有什么好处,上次跳崖,这次逃家,还没有跟你算账呢!” 子画慌忙后撤地:“我出来是有事要做的,王子限制了时间,一介布衣如子画,怎么可以拖沓。。。”然陌上女扑上前,子画扭身滚下软塌羞恼地低呼:“外面。。。外面有好多人呢,你当这是在家里呀。。”陌上女忍不住笑了,听这少年的说法是不是在家里她就可以为所欲为了?目光扫了眼门,园子里,贺兰一脸乌黑,一动不动地望着子画的房门,一旁的青峰青芒也是无可奈何,本来这少爷就傲娇难以得手,偏偏还有一个如此强的敌手,在那争分夺秒地争夺着,这更是难上加难啊。 巍峨的雄厚山脉中,一处云雾袅绕地带,灵气充盈,花草格外鲜艳。陌莲女站在一片白气茫茫中,不停地吞吸着此时万籁俱静地天地最纯净的自然之气。离她不远的山脉之中,隐隐站着她门派的大师兄逍遥子,在为她护法,陌莲女练的功法有点奇怪,就是在天地万籁俱静之际一步步进入群山最深最秘之地吞云吐息。因为这些地界随时可能会出现一些修炼成精的妖怪,所以她练功之时,身边轮流守护着她们一派的几位师兄。就在陌莲女全身灌注吐息之际,她手上的链子忽然闪烁出光芒,这是上次家里出事时,她求的师父给她的特异手链,为的就是与家里随时可以传呼到的联系。箜冥洞府主虽然严令门下徒弟一律不许干扰凡间之事,但是与家里的联系还是在允许范围。 接到姐姐信息地陌莲女已经无法心神合一地练功了,仔细聆听姐姐传音,不觉唉!地:“怎么又是与那个王子啊。”逍遥子飞身站到小师妹旁边淡淡地:“回洞府了吧。”洞府里,陌莲女走到入定的箜冥洞府主跟前道:“师父。。。”听了小徒弟的叙述,箜冥洞府主也为难了,话说这可不是简单的凡尘事了,涉及玉灵古法,已经算得上是正正经经的修炼一途中事了。箜冥洞府主很难相信,照这个说法,人界居然有一个小少年,拥有玉灵功能,会救得醒那个女孩?既然如此,箜冥洞府主看向自已的大弟子道:“你和山南子一同去护卫着那少年,相机行事!”天还没有亮,逍遥子出了洞府,招唤出在深山野林中练功的师弟山南子道:“随师兄下山去一趟!” 异界,原本被妖魔几界笼罩着时空的玉界几万万顷王城,随着羽冠的回归,阴森魔气彻底渐渐消散。国之八大君齐集在明玉台上,昂首望着笼罩在王城那么久的魔气一层层散去,无不欢呼跳跃。满城的人们更是奔走狂呼,这番变化无不是表明了他们的主君不但平安归来,还恢复至少几成灵力。足可以在这个原本妖魔已经被妖神毁灭大半大强的情况下,自保了啊。浩瀚缥缈的混沌宫闭合处,羽冠的身形浮现了出来,入目万里碧云天地,远山袅绕在云雾之中,到底是上界玉灵山水,一木一物无不是透着仙灵地杰,那里是人界那片浑浊灰茫茫的天地可以比拟之。但是再好的天,再好的云彩,没有那个少年,到处就都是一片黄沙。是什么让他无法安心恢复元气,是什么在搅扰着他的奇经八脉,轰鸣叫嚣让他不得不睁开了眼。 羽冠的身形恍如一个亮点,咻忽之间就闪入他的千里王宫中,一个一直垫伏在云海中等候的女人,抬起头就看到她望眼欲穿的人,如一抹流光飞月,唰地飘过云空万里就滑入进了那个她再也进入不到了的地方。她口中发出凄凉呼喊:“王啊!。。。。”心中:回头看我一眼吧,我可是爱了你一千年始终心海如一日的玉骨呀。。。“女人守在云海里,双手抱着自已哭得肝肠寸断。而千里王庭里,很快响起仙乐之声,飘飘渺渺如梦似幻,他们王上最喜欢乐声飘渺了,而玉骨香妃擅长的就是奇声玉乐啊。内宫里,羽冠泡在浴池中,宠大的气息盖满整个千里地界的王庭,萧铭大喜,王的实力虽然没有恢复圆满状态,但是生机已经彻底稳固了。整个妖魔仙界一时之间都知道那个原本人人认为已经挂掉的玉界冠王,居然又大模大样地回来了,他奶奶的他还真不怕六界之人又去歼灭他啊。 酒池里,羽冠摇晃着手中晶莹的杯子,整个身心都被酒的异香浸润着,散发着浓郁的白气,盖满酒池的空间,这可真是人间绝难喝到的他羽冠才能调制的美酒啊。”王!王啊!。。。“萧铭顾不上惊扰他们的王品酒时候是不能惊扰的,慌慌张张跑了来道:“外面来了好多仙界中人。。。。”随着时间的流失,玉界王庭上空聚集的仙界各类散仙散修越来越多,木办法,羽冠身上玉的眼泪的吸引力太大,想想前些日子,仙界中人来来回回在人界搜索他有多辛苦,如今这人自已回来了,而且时间这么短的情况下,明摆着他的功力绝对不可能恢复到大圆满,那还有什么好怕的,就算他再厉害,也架不着他们人多是不是,别说他功力没有圆满,就算圆满了。上一次集合六界之力,还不是把他打得像条够,给磨灭地人形俱灭。